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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攸熔扫了眼阶下那张分外醒目的空位,拇指不停划着食指上的白玉扳指,强颜作笑道:“皇弟怎的还未到,鹤人,你再着人去请,灭齐她可是首功,怎么能少了她呢!”
话音刚落,便听外面高声禀报:“瑞王到——”
众人纷纷翘首望去,只见宫阙寒影中,李攸烨头戴赤金琉璃冠,着银白蟠龙袍,外披绛红斗篷,沿着汉白石阶,拾级而上。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凛冽的风将她的斗篷吹得翩飞,她的表情一丝不苟,进殿以后,她往大殿扫视一周,两侧席位的众臣皆起身相迎。众人这才看清她手上捧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子,不禁疑惑。李攸烨单手解□上斗篷,扔给前来接应的宫人,几步走到御前,抱着匣子,微微倾身,并不下跪:“臣弟来晚了,请皇兄恕罪!”
“呵呵,来了就好,”李攸熔忍着怒意勉强笑笑,看到她手上的匣子,不禁问:“皇弟手上拿着什么?”
李攸烨不急不缓道:“哦,这是太祖平波剑,一直随臣弟在外漂泊,臣弟这次把它带回来,是想重新将其放到宫里妥善安置!”说罢,抠开匣锁,将匣子打开,瞬间一柄灿然夺目的宝剑,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纷纷翘首去看,见果真是平波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前年清斋殿发生火灾,李攸烨差点葬身火海,平波剑便也下落不明,没想到现在,二者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只是朝堂上已经物是人非。世间事果真变幻无常,本应为大有作为的少年帝王,因一场灾难生生断送了江山。
李攸熔眼睛盯着那璀璨的物体,着张鹤人下去取剑,李攸烨却忽然扣上了匣子:“这把剑跟了臣弟很久,臣弟想亲自将其归位,不知皇兄可否应允?”
李攸熔缩了缩瞳孔,看着阶下的李攸烨,想弄清她的意图。李攸烨面不改色地直立着,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最终,他握了握拳头,勾着冷笑,话里有话道:“自然可以,皇弟诚心归还此剑,朕心存感激!”
李攸烨笑笑不置可否。入席,将匣子搁在面前的案上,李攸熔朝张鹤人使了个眼色,张鹤人会意,拂尘一挥,每席边上的陪侍宫女,便上前为席主斟上玉液琼浆,而后退至一旁。李攸烨余光瞄到,为她斟酒的宫女,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她不动声色地端坐着,不表一言。
举杯前,李攸熔忽然问李攸烨:“瑞王妃为何未随皇弟赴宴?”李攸烨浅浅颔首,道:“回皇兄,臣妻偶感微恙,不能前来,请皇兄恕罪!”上官景赫夫妇闻言都看向李攸烨,李攸烨朝她们递了个宽慰神色。
“哦,原来如此,既然是有恙在身,何罪之有!”李攸熔笑了笑,颇为遗憾地说:“朕的曹妃同朕说,她与瑞王妃未出阁时乃闺中好友,这次听说瑞王妃要进宫,特地求朕带她来见见,叙叙旧,没想到,呵呵!”回头,拍拍曹妃的手:“看来,不能如你所愿了!”
曹妃表情有些僵硬,李攸烨这才注意到坐在李攸熔身边的那女子,一袭粉色裙裳,削尖的下巴,薄唇紧紧抿着,双目低垂,看不出焦距。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就是那传出怀有身孕的曹妃。李攸烨瞥了瞥对面的曹清潭,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端坐着,才一年时间而已,头上的白发竟比往日多了数倍,这可不像即将荣升国丈的人该有的。
“呵呵,如果曹妃娘娘想与臣妻叙旧,也不急于一时,等到凝儿痊愈,臣自当将娘娘美意告之,我想凝儿也会欢喜的!”李攸烨笑道。那曹妃睫毛动了动,继续沉默,只是手绢莫名绞在一起。
“对,不急于一时!”李攸熔笑将起来,托起酒杯:“今日为各位举行庆功宴,是朕的一番心意。各位为我玉瑞鞍前马后,功在社稷,朕先敬各位一杯,以表达朕的感激之情!”众人纷纷托起酒盏,随李攸熔一起饮尽。李攸烨也托了,只是作势敬了敬众人,便又放回案上,没有喝。李攸熔皱了皱眉头,放下酒杯:“皇弟为何不喝?难道不给朕面子?”
“臣弟不敢!”
“那为何不喝?”
“实不相瞒,臣弟来时,大夫曾告诫臣,王妃病体微恙,沾不得一丝一毫的酒气,臣弟担心待会饮了酒回去,会影响她的病情!”她话音刚落,满殿寂寂无声。那些士大夫还一时反应不过来,但他们的夫人们便都抿嘴笑开了。康广怀的夫人和他一样心直口快,瞅着李攸烨,大赞道:“没想到瑞王殿下如此顾惜王妃娘娘,居然因为王妃沾不得酒,便自己也滴酒不沾,啧啧,上官夫人真是有福了,讨了如此佳婿!”一干夫人纷纷附和起来,朝上官夫人投去艳羡的目光,那白老头的夫人一贯有河东狮的称号,指着自家老头子直接就吼:“你看到了没,这才是夫君该干的事儿,平时也没见你为老身做过什么,今后要好好跟瑞王殿下学学,要不然以后没你好果子吃!”上官夫人心里也暖呼呼的,做娘的都是这样的,挂在心里的女儿被人如此疼惜,心里就觉得放下块大石头。只上官景赫瞅着李攸烨不动的那杯酒,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攥了攥拳头,面上和李攸烨一样不动声色。
李攸熔脸色有些暗沉。这时候忽然殿外有人来报:“启禀皇上,宫外来了一群士兵,说是奉了单大将军的命令,来进献宝物的!”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今日早朝,单大将军俘获蒙古三千王族,正式开始班师回朝的消息,一经带回,便震惊朝野!单伦尊是李攸烨一手提拔的将领,谁也没有料到,她当初力排众议的任命,竟然真的慧眼识珠。李攸熔眼里有丝慌乱,侧头看了看李攸烨。
“传他们进来!”
“北征军副将江宇随,参见皇上,参见瑞王!”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江宇随,一来到大殿,便跪下行礼,李攸熔受宠若惊地从阶上下来,亲自将其扶起,“江将军免礼,不知单将军有何宝物要献给朕?”
李攸烨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只见江宇随朝殿外招了招手,八名士兵扛着一抬无顶平肩舆,徐徐踏进了殿门。那肩舆上用红布遮盖了一个硕大的物体,看起来还很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其从肩上放下来,抬在腰间。
众人纷纷往那红布下的物体看去,猜测,会是什么东西。李攸熔走近,“这……”
江宇随道:“单将军从蒙古王都缴获一枚天然荧玉,高宽皆三尺六寸,上刻四字箴言,深感奇异,便命臣千里加急,运回京城!”
“哦?有这等奇事?掀来朕看看!”李攸熔忙道。
李攸烨勾了勾嘴角。江宇随忽然掀开红布,众人凑近一看,只见果然是一枚天蓝色的荧玉,高宽各为三尺六寸,而那荧玉上面,果真刻了四个大字,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李攸熔,看到的是一张阴沉至极的面孔,因为那四个字不是别的,却是——
“玉授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