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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从西山而来,在这栖霞镇西边的山麓之外分出了一道支流,直朝着那西北的山谷之间蜿蜒盘旋而去——若是沿顺着河道一路过去,就可以走到那通往銮靖城的官道上去。而剩下的天水主河道,就只朝着东边一路流淌过去,拐过一道峡谷就转向了东北的方向,渐渐地都只将那浩淼的水泽也都只藏去了身影。——而现如今,待得那水季时节里一场场浩大的白雪过后,这原本宽阔的河道上也都只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不单将那河面彻底地冻结,就连那浮冰之中也都还藏起了些许妖魔被冻起的尸骸——不过,也还好是被冻住了,要不然,那般血秽污浊的景象,只怕当真就要吓着这一行的数人了吧!
「澜儿?」眼见着霖儿突然就只停住了脚步,似怔怔出神一般地凝望向了那厚厚的冰河,身后的悼灵也只不禁徐徐地跟了上来,靠近她,轻声地问,「澜儿,怎么了?这条河,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就从这冰上走吧。」她的声音似乎平静了一些。只是,那身后——
「冰上?不要了吧!万一哪里藏了个窟窿,那可怎么办啊?掉下去,说不定就爬不上来了!」虽然越听姐姐的故事就越发地觉得她这个人很讨厌很可恨,但是,那一路随行的相思终是再没有如之前一般就只将那番的鄙夷仇怨之情表露出来:眼下,除了自己,恐怕也就没有人胆敢拆穿姐姐她那样一副虚伪的假面了吧!明明就是她才害得那些人饱尝了痛苦和生离死别,可现在她却还偏生说得好像自己才是那样的一个受害人——啊呸!要不是你,青鸟哥哥他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情来!倒是你,不单当年耍着阴谋诡计拐跑了我的青鸟哥哥,如今,你居然还想要让这甘愿去将真正的青鸟哥哥带回来的大哥哥予以禁锢——我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哪!既然你都不愿意要他,那你又凭什么还想着要去霸占着他,不允许别人来得到他呢?真是可恶,可恨!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活着啊!
不过,虽然相思心中浮沉翩跹,再加上她那言辞冷漠,但是,那身前的霖儿却是不禁幽幽然又开起了口,似欢愉一般地说:「沿着冰河向着那西北方向蔓延过去的地方一路朝前走去,我们应该就可以走到那里的一道河口处了。在那浦口的地方,我
们应该就可以转为陆路,然后,就可以直接从那官道上去往銮靖城了。」
虽然心中很是不愿意过去那里,她更不会愿意借着那一座城池而去往岚桂之殿,但是,那个地方,那一座旷大的城池,到底,还是自己心中不甘愿就此离别远去的吧!銮靖城,銮靖城——那样的一座人间极为华美而宏大的人间城市,如今,当得时隔十万年过去之后,那一座城池,是会向外扩张了呢,还是会渐渐地少了人口而荒废了呢?
——她知道,她还是动心了。尽管那个地方如今还隔着山脉拦截了自己的视线,可是,她的心,却似乎早已飞奔到了那样的一块圣地之上:銮靖城,那里,那是一座任凭时间流逝都无法遗忘的城池——而在那里,当真还会有自己当年吃的糖人吗?那里,又还会有木之国的伶人技艺师们表演的戏法或者杂耍吗?还有,那露天高台上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懂的唱词——但是,那个曾经相伴着自己和青鸟一路同行的渊雀龙城有说过,那是戏,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惊天动地的生死浩劫,逡巡辗转的万世流芳……那些故事,或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或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但是,无论事大事小,那样婉转如莺的歌声,一并那声音里凄美的唱词——是啊,听不懂,不过,管它呢!自己听不懂,但还是会去看的呀!自己,不还是会紧张地看着那些伶人们真挚的表演的吗——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悲戚,有人在落魄……好多年,那是自己好多年前才看过的一场大戏呢!霖儿,你还能够记起那一场大戏的名字吗?是呢,那就是一场名叫做「剑?冥歌」的大戏呢。不过,那场戏里,说的究竟是什么呢?而自己,如今又还能够回想起多少来呢……
「那,我们就往那边去吧!」如此,还不待得那两个大人率先发号施令,那一旁的少年晓寒却是已然迈开了步子,但只神采飞扬地撩开河边的飞藤草,一边还只轻然落步下去,开始向着那西北的冰河之间踏步而去。「哥哥,姐姐,我们,现在就去那銮靖城吧!」
「可是……」然而,尽管心头早有蠢动,可霖儿却还是不禁犹疑:过了那銮靖城,自己,又会不会想着要进到那岚桂之殿去了呢?明知道不应该,可到时候的自己,当真又还有几分坚定的信念可以用来把持住自己的内心呢?
可是,还不待得她完全地想好对策,那一旁的悼灵也只索性地踏出了步子,还只一边示意着相思也赶紧到那冰面上去:「就这么决定了吧!相思,我们走!」
——他当然看见了她涌动的内心和起伏不定的心间惆怅。虽然不知道当年的女子在那城池之中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仅仅还只站在了这遥远的山脉河流彼岸就被牵动起了她的心扉颤动,如此,还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心下之意吗?他当然明白,她是不愿意借由此道经过那岚桂之殿。但是,如果不愿意回到岚桂之殿,甚至就连这銮靖城都要避而远之,那么,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她,又会否在心间留下满腔的遗憾,和忧伤呢?所以,宁可在此将她此番得罪,也还是这般先斩后奏将她带过去了再说吧!
「如此说来,这身前少年,当真还是比自己更能够清楚知道他姐姐心绪的啊!」心中一声幽叹,悼灵也只不禁微微一笑,缓缓地踏上冰河,一边亦只微然回首,朝着那岸上仍旧只犹疑不决的海蓝女子缓缓探出臂膀——「来,把手给我。」
那,是多久以前自己不肯遗忘的一幕呢?离开了蒙山,来到这宽阔的河畔。同样也是坚冰拦路,而那时候的自己却只如相思一般不敢上路——「万一,这冰面上,什么地方破开了一个口子,那可怎么办啊!虽然说冻鱼好吃,但是,我也不想掉下去变成冻鱼的呀……我们,就不能换一条路么……」
「哈哈,傻瓜!」那时候,那个还叫做青鸟的男人就率先地跳到了那厚重的冰面之上,他手舞足蹈地向自己证明着冰河的坚固,他像个傻瓜一般在那冰面上破开了一个大洞。然后,他掉了下去。可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在上岸之后安然地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来,把手给我。就算真的有危险,也是我掉下去——相信我,绝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好么?」
「青鸟……」一阵凄声,那岸上的女子终是徐徐地微笑起来,将自己的冰肌玉手缓缓地凑到了那一道白衣翩飞的男人手里,就宛若当年安然地执起了青鸟的臂膀一般:安然,而心头攒动。「要是我掉下去了,可得拿你是问!」她板着脸,极力地装出一脸严肃。但是,缓缓,身前的男子只微然一怔之后就轻然地笑了起来,颔首,郑重。「我发誓!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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