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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待得那女国主退去之后,那高台之上垂帘之后,右祭夫人却是冲着左祭相公一声嗔怪,声音气势有所轻缓,竟似完全另外的一个人了一般:“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可你还是这样,太不会知道好歹了!早晚有一天,这雏儿会张开双翅,羽化成鹰!到那时候,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右祭夫人,只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了吧——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善心大发,相救于她,更不应该在后来将她送到那贫民窟中,再到后来将她收入国学馆内,传以女祭之位了。如今倒好!倾城那孩子病重昏迷,就连国主之位也都让与她了。总有一天,我们只怕是会管不住这样的雏儿的!”
“月儿那孩子,哪会有你说的那般坏呢?”胭脂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地轻声笑了笑。
不免地,那身侧的女子却只气恼地喝起一声,却终是又渐渐地软语下来,化成了一道轻柔的素色缎带,缠绕于空。“你老是说她好,老说她好。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呀!就是这样——”胭脂但只轻然一笑,却似想到了什么,不禁转念玩笑起来:“可,若是你改名叫做鱼鸢了,是不是就会收敛一些,温和一些了呢?说到底,还是‘鱼鹰’那名字太过霸气了些吧!尽是叫你这女儿身比我这个老男人都还要凶神恶煞,惹人惊惧——”
“还笑我!”鱼鹰却是一阵恼羞,横过去就是一眼,怒意十足,却终是只幽幽嗔道,别有一番风姿韵味,“名字……脾气的大小,这跟人名有什么关系呀?要说有关,那也该是你的脾气和你那名字有关才对吧!好好的一个大男子汉,取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什么胭脂水粉之‘胭脂’——恐怕,也只有你这个脾气,才配得上你如此这般女里女气的名字吧!”
听闻如此取笑,那胭脂却也不气不恼,反倒只是轻然一笑,有所淡然:“叫胭脂不好吗?女里女气又能怎样?最起码,我还当过傲来国国主呢,不是吗?再者了,有哪个人能比我还要幸运——当上了国主,还能当上这左祭相公呢!”
“烦人!”右祭夫人终是只再一声微然笑起,有些似厌恶地嗔道一声,“都几十岁的人,居然老了老了来还学会不正经了!跟谁学的呀!讨厌死了!”
——然,她二人之间,又岂能当真会有如这般的厌恶情愫产生呢?
“呵呵……你呀,有点道理就不饶人了。”胭脂却只微微一笑,颜色却只不禁有所忧虑起来,不免却是柔声一叹,道:“偃月她,当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嘛。逼得她太紧,她才会想着要挣脱我们的束缚啊!唉,若是倾城那孩子的身子能稍微好一些,她不就不消得这般累了吗?也倒是我们,太过霸着权势之位,又不能将我等忧心之事实言相告了——他们,都只是些居安不思危的贫民老百姓,又哪里会在意我傲来国是否会重蹈曾经的灭国祸事呢!”
“她累?”鱼鹰却似不曾听见胭脂这后半句的。她只有些神色低落地冷声怪异笑起,却是心下忧伤不已。“若她这样都能算作是累,那我当年算什么?”
“国难当头,女祭壮烈身亡,国主亦垂危病重,却是只叫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临危受命,登上女祭之位,既要辅佐你这个刚被选入国学馆便被推上了国主之位却一无所知的小国主,又还得起早贪黑地主持各种丧祀礼祭,建军誓师大会……”
“人生匆匆四十载,就这般为了一个国家的王朝兴衰而彻底地蹉跎光了。可轮到老了,想着要休息了,却终究还是得好心且耐心地去教化这般不成气候的小丫头片子——你说,我能不气,不急吗?究竟,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把握好整个傲来国的前程命运呢!”
——回首半生匆匆,命运,似乎从来都是一直就那般强势地压迫着她的。没得过一天的自由,没得过一天真心的笑颜,这般的苍颜老妪,又怎么会当真能安稳下心中愁绪来安度晚年呢?年轻的一代从不曾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不可逆转的饥荒,以及与一干亲人们的生死离别,他们又如何能被这样经历过一切的老人相作托付呢?而又有谁,才能明白她的一番苦心、作为呢?
◇
“报——”正待那二位大祭兀自沉吟感怀往事之际,那玄真殿外却只突然喝起一声长啸,继而,却只见着一只吊眼金睛大白虎奔上前来,却是悠悠开口说话,而那二位大祭却是半点都不曾有所惊诧的——
“报!”那分明是个凡人的声音!但,却终究是从一只浑身白透了的老虎身上传送了出来。而看那老虎,唇齿之间,却似乎并没有做过多的揶揄——反倒像是有人利用了什么术法隔空传声一般。
“说。”然,那端坐高台的鱼鹰却对这番老虎传讯的一幕是见怪不怪了。如今,她仅但只微微挑眉,低沉一声。而于她身侧的胭脂也不禁有所动容,收起哀怜,神色有异:出动如此吊眼金睛大白虎前来传讯,肯定,是边境有什么刻不容缓迫在眉睫的紧急事态发生!难道,果真是又有战事了么?
“禀!”然,那白虎却是幽幽传声出来,不容他再多做揣测。“茜香国国主亲笔警讯:茜香国国内发生重大杀人事件,共计死亡七十九人,无一生还。而杀人者相貌、行踪无人知晓。所有遇难者没有任何可供追寻的身前共同特征。但,所有死难者的身上心脏部位处都有一个从前到后穿刺的五指血窟窿。而所有人的死前面向尽皆狰狞,应该都曾受到过过度惊吓——”
茜香国,那是紧邻于傲来国北面的一个盛产香料和布匹的国家。同傲来国国民一般,茜香国国民性格亦都只淳朴善良,不喜争战厮杀。
“没有人——”听闻至此,鱼鹰终是眼神冷峻而起,低声幽幽开口,“看见杀人者的模样。还是说,看见了的人也都被杀掉了?”
然,其身侧的胭脂却终是低声接话,柔声轻叹:“别太心急了。你继续说。”
“是,左祭相公大人。”白虎但只稍作沉吟,方才轻声继续,“有没有死难者看见过杀人者的模样,无法确定——毕竟,茜香国中并没有人精通鬼道通灵之术。不过可以确定,杀人者应该是一路向南而来。但是,茜香国各路关卡通道之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一直南下的人物。所以,也根本无法自关卡通道这个方向查出杀人者的身份。或许,那应该是个本领过于高强,可以轻易地闯过各种关卡而不会被人发现的高手吧!”
“如此说来,在关卡多设人手也是无济于事的了?”胭脂却不免吐了口闷气,方才继续幽幽然无奈叹息一声,“如此,也只能叫那诸多民众多加小心了……”
“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死的?”鱼鹰却终是只乍起一句,无所避忌。
然,那白虎也只缓缓低声应答,似有所惊悸:“应该都是入夜之后。老人,大人,小孩,无一幸免。所有死难者亦都是在第二天渐近天明的时候被路人所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