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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年前两人的夙缘无法解开,七百年后……结局自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不强求什么,就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活下去。而他,终究会成为一个过客。
他并没有犹豫多久,便扯回自己的衣袖,而后开始一件件脱衣,其实身上也没多少衣服可以供他脱下,本来就穿得不多,是以,很快他身上就只剩最后一件单衣。
他脱至最后停下了手,看向身后还站着一动不动的女子,说道:“竹子,你应该回避。”
顾竹寒毫不忌讳地直视他,“我要守在你身边。”
梵渊定睛看她,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里去,他知道她并非是开玩笑,也知道自己无法再左右她的意志,暗叹一声,将最后一件单衣剥落,缓步走进冰湖里。
湖水入肤刺骨,他并没有内力护体,一入水便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顾竹寒在岸上马上担心道:“梵渊,要不还是上来吧,我们回宫找解药可好?”
他既然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回去让赖冬寻找出解药也算是下下策,总好过在这里冻成冰渣。
梵渊却是摇了摇头,依着湖畔坐了下来,露出半幅宽却瘦削的背脊,在后背靠近心脏的地方,顾竹寒能清楚看到那里有一块丑陋狰狞、无法消退的伤疤。
雪,渐渐大了起来,飘了两人满身,就连头上也变得花白,狐裘再也不起作用。
顾竹寒仰头大睁着眼眸,毫无焦距地看着天上冉冉落下的雪,好像这样,她就能止住突然涌出的泪水,就能止住心中的悲伤和内疚,就能止住脑海里不断涌现的血色回忆。
寂静之中,她忽而启唇,声音颤抖:“梵渊,你的箭伤……还疼吗?”
很无意义的一句问话,却刹那击中人心。
梵渊铺满雪絮的眼睫颤了颤,低哑出声,“早已不疼了。”
“当时……为什么你要这样傻,为我挡箭?”
梵渊闭上了眼睛,“凭心而活罢了。”
“骗子。”顾竹寒低下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骗子。”
梵渊却是毫不介意,将自己的身体往冰水里深埋了一点儿,遮住背脊的箭伤,“难不成我要对你说……”终于能让我心爱的女人看见我为她牺牲了……吗?
这根本不是他能说出的话语,什么动听浮夸的情话从来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做的只需要默默守候,不顾一切代价。
贸然在她面前现身,还真是十分不习惯。
顾竹寒扭了头,没有再看他,梵渊因着蛊毒和药物的关系,早已经疲惫不堪,也是无意再继续这样的话题,明明知道没有可能,早点斩断念想,对他们都有好处。
半个时辰之后,他觉得药性去除得差不多了,才从冰水上站起,刚想拾起衣服穿上,眼前便伸出了一只捧着衣服的手,梵渊一顿,还是伸手接过,迅速往身上套,不仅因为自己冷的缘故,更重要的是,陪着他等在岸边的人,指尖也变得冰冷。
顾竹寒看着他往身上一件一件套着衣服,莫名想起在长醉书院的时候,顾玉骆曾经也中了媚药,在水里待了很久,后来梵渊寻来,脸上虽然一如既往含着淡笑,可她还是从他细微的表情和举止中察觉出他的不妥,那时候想来并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回想……总觉得世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现在待在冰水里解除药性的人换作了他,而帮他取暖的人,也应该变成她了吧?
她等着他将衣服穿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狐裘还是往他身上披,待帮他料理好之后,自己也一个灵活转身钻进他的怀里,握紧他的手,渡入内力为他取暖。
雪的味道夹杂着伊人发上馨香钻入鼻端,手掌很温暖,浑身也暖洋洋的,一袭狐裘,两个人,仿佛就是整个世界。
梵渊低头看着她漆黑的发顶,想起她方才紧张又狡黠的模样,颇有点哭笑不得:“你还真当我是病入膏肓么?”
顾竹寒抬头看他,噘了噘嘴,显露小女儿姿态,“可这样很暖不是吗?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好。”
梵渊被她这句话震了震,直至今天,他才肯承认原来她是真的喜欢着他的,并不是为了报恩、内疚、怜悯而接近他,而是真的……因为在乎他,所以才千里迢迢来寻回他。
……原来被她喜欢着是这样的感觉,很温暖很有归属感,很……舒心无忧的感觉,几乎都要令他乐不思蜀了,沉浸在这种别样的温柔里不愿醒来了。
他没有拒绝她传来的内力,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与其在路上倒下给她麻烦,倒不如这样被她拥着,前行。
“竹子,你心里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梵渊突然问出一句,语气艰涩。
“怎么问这样的问题?”顾竹寒背脊一僵,莫名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让我来猜一猜吧,”梵渊浅笑道,双眼似蒙了一层雾,明明是笑着的,却看不见深层的笑意,“是说服我,带我离开摩梭吗?又或者是去我在信中给你说过的青海看一看,感受下那里自由的空气?”
“但是,我猜这些都不是你最想要的……”他话锋一转,语气也低沉下来,微微带了点伤感,“你最想要的应该是回到你那个时代去看一看,看一看你真正的弟弟。”
“沙——”
顾竹寒突然在雪中停了下来,心脏急跳不止,浑身血液也随着梵渊说出的话突然沸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仰起头直视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梵渊将她的反常给完完全全看进眼中,在她握紧他右手的手指紧了紧的时候,他已然知道了她长久以来在这个时空里潜藏在内心最鲜为人知的愿望。
亲情,在她眼中看来,始终比****来得更重要。这一点他早已知道。这也曾经作为他约束着自己的内心不要为她沉沦的其中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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