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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波又跟问一句:“咱们叫他们对质,有十分把握吗?”
白茹插嘴抢上一句:“放心吧,队长同志!一点错不了。”
“好!马上对质!”少剑波一面决定,一面吩咐高波押小炉匠来。自己从军用文件包里取出一张纸来,在印好的格式上写了几行字。写到半截停了笔,若有所思。抬头对杨子荣和白茹道:“这家伙十分狡猾,又被我问夹生了。我应该承认我对付这样的匪徒是没有经验的。现在你们俩用最后的几分钟再对王因田夫妇作一下努力,以求更成熟,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要出情况,不是消灭他一个人。”
杨子荣和白茹满有信心地走出去了。
小炉匠押来了,他故意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气。
少剑波目射愤怒,一声不响,紧盯了他三四分钟,努力施放他眼睛的威严,以求打乱这个匪徒的心理。
刘勋苍坐在炕里边摆弄着他的大战刀。
小炉匠看着少剑波的表情,虽然有些畏怯,但还努力故作镇静,四外瞅瞅,好像他还坚信治不了他。可是又看到刘勋苍这个陌生人的满脸杀气,心绪又混乱起来。
“栾警尉!”少剑波突然这一声称呼,可把这小炉匠惊吓得失魂落魄。他顿时脸色灰白,低下头去。可是这家伙真是狡猾多端,过了一两分钟,他又恢复了镇静,但已是十分勉强了。他冷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剑波从容地立起身来,以讽刺而鄙视的口吻道:“真不懂吗?”
“不懂!就是不懂。”小炉匠紧紧地咬住这一句。
“关门太早,对你一点好处没有。”少剑波冷冷地给了他一句,回头向窗外喊道:“进来!”
杨子荣和白茹领着王因田夫妇走进来,叫他们坐在炕沿上。小炉匠看到他们,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就露出一副外现佯笑、内潜凶狠的面孔。“姐夫,姐姐!兄弟我没啥!”
“呸!”王因田忽地站起来,显出一个老猎手的勇敢姿态,使人几乎看不出他有病。他向着小炉匠吐了一口唾沫:“谁是你的姐夫?你这栾警尉,栾副官,栾平……”
“唉!王因田,你别血口喷人!”栾警尉这个匪徒在绝望中还想狡赖。
王因田走上前去,怒气冲冲地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你们这些匪徒,占了我的猎场,霸去我三十多副套子,抢去我三十多张皮子,三斤鹿胎膏,使我今冬无猎可打,无山货可卖,一家三口,眼睁睁要饿死!
不是乡亲们你帮我一升,他帮我半瓢,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王因田的老婆呜呜地哭气来,边哭边诉:“七月十五半夜三更,他领着三个人要捉去我的孩子,让我拿五十张皮子、二斤鹿茸去赎。老天爷!都叫你们抢去了,俺哪里去生,哪里去长啊!俺两口跪下磕拜,苦苦哀告才饶了俺。
可是硬逼俺给当‘窝底’,要不就带走孩子。俺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俺娘家是梨树沟,叫俺充他姐姐。”她说着呜呜地哭气来,白茹搀她坐到炕沿上。
王因田又接着道:“后来拿枪堵在俺的脑门上说:‘要是透了风,抄你的满门,通通枪毙。要是做好了,等中央军来,按功行赏。’这些杀人精,俺哪敢不依?”夫妻两人大哭气来。
这位混充小炉匠的日本的栾警尉,国民党的栾副官,颤抖气来,脸上冒出汗水,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气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少剑波看了看他那个样子,心想:“继续攻!”便向窗外喊道:“小董!”
外面小董答应一声:“有!”就押着刁猴头进来。刁占一乖乖地不大害怕了,原来小董奉剑波吩咐,到隔壁对刁占一专门进行了宽大政策的教育,并照顾他洗脸吃饭。
刁占一进来向剑波行了个九十多度的鞠躬礼,连连唠念:
“甘愿效劳!甘愿效劳!”回头一眯缝眼,照小炉匠的脸拍拍就是两个耳光子,手点着他的脑门,颠颠扇扇、比比划划地说道:“就是这小子!就是这小子!剥皮也认得你的骨头,当初‘满洲国’在苇河县当警尉,‘勒大脖子’,‘砸孤顶’。八一五光复后,又当上许大马棒的副官,现在在林外,卖大烟,弄情报,光我交给他的大烟也有三百斤。长官!不能轻饶这小子。”刁占一显得格外地殷勤,又作证人,又提建议。
小炉匠大汗珠子直往下淌,眼也迷瞪了,腿也酸软而弯曲了。
少剑波从容而严厉地走到小炉匠跟前道:“栾警尉!懂了吗?”
小炉匠把眼一白瞪,不敢抬头正视。他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个嘴巴子。“我该死!我该死!”
少剑波看白茹把王因田夫妇送走了,小董押下了刁占一。
他又走到小炉匠跟前说:“我前后和你谈过五六次,处处以宽大政策教育你。谁知你是死不回头,狡猾诡诈来利用我们的宽大政策!”他马上严厉起来,眼中射出了杀气。接着拿起刚才他写好的那纸张,向匪徒念道:“栾平,伪满汉奸警尉,充当日本爪牙,为非作歹,屠杀百姓。光复后,参加国民党,刺探军情,杀人放火,贩卖大烟,倾销毒品,毒害人民。”念完他开始质问:“这就是你的原形!没有不合事实的吧?你看哪一条够不上死罪?嗯?我可以代表人民政府判决你。”
小炉匠吓得涕泪俱下,扑倒在地,苦苦求饶。
少剑波冷淡地说道:“要死要活在你自己。要死,你就继续狡赖;要活,你就说实话,做好事。人民政府可以按你的供词的真实程度以及你以后的表现,来决定是宽大还是镇压。”
小炉匠捶胸顿足,口口声声:“我要活!我要活!长官宽恕!宽恕!”
“那由你自己决定。”少剑波从容地坐在炕沿上。“两分钟,让你自己选择是要死,还是求活。两分钟以外的时间,你就无权享受了。”
少剑波手持表。刘勋苍抽动了一下战刀。
“一分!”少剑波用眼瞪了一下小炉匠。
小炉匠喘着气:“我说!我说!”
白茹拿起笔来记录。
小炉匠从梨树沟他三舅胖老头说起,说出了和尚屯的大地主老姜,半砬屯大地主冯老汕,两半屯张寡妇,海林站陈大个子,新安镇一贯道点传师王甫海,牡丹江铁路扩路军刘队长等十八个匪徒的秘密据点和组织者。
“真是麻痹不得。”少剑波心里想,“好危险,匪徒都已经打进了部队,有的还当上了我们的干部。”
刘勋苍在一边,性急火大,记起了杉岚站的血债,高声问道:“那么杉岚站大屠杀是谁搞的?”杨子荣把头向刘勋苍一摇,止住他的粗率。刘勋苍自己也知道失口,便吐了一下舌头。
小炉匠一听杉岚站,吓的心寒胆裂,连连辩护:“长官!
长官!杉岚站却不是我,是郑三炮管的。外部联络是我南他北。我负责联络座山雕。至于侦察情报,迎接中央军,那全是侯专员、许旅长他们的事,与我们这些当小兵的无关。”
少剑波急问:“再说一遍!”
“我联络威虎山的座山雕,可是我都不知道地点,只是在林外接头。郑三炮联络完颜岭的侯专员、谢司令。”
谈到许大马棒,他说他只知道在奶头山,他没进去过。他的理由和刁占一一样。特别他自己又强调了一条原因,是他在外面落网的机会多,因此,许大马棒根本就没让他进过奶头山,更不能让他知道山里的详细情况。不过当他谈到许大马棒的力量时,却不知他怀的是一种什么心理,用似乎有些藐视的眼光瞧着剑波等人。说道:“对付许大马棒手下的人,可不得不加谨慎。他那里除了当官的,剩下的都是各山头有名的炮手。许大公子,那是擎手匣子打飞麻雀,枪枪不漏。蝴蝶迷是有名的‘双枪姑姑’,手使两把匣子,三十、五十人休想靠前。还有个出名的炮头郑三炮,从小当胡子,后来许大马棒一千元现大洋买来当炮头,伪满时又是许大马棒的马弁,枪法指哪打哪,指右眼准打右眼,指左眼准打左眼,许家父子都怕他三分。这还不说。他登峰攀岭拉老林子,如走平地,日行百里开外。有徒弟十二个,枪法都和他不差上下,现在都在他手下。可得小心点。特地效劳奉告!”说罢,向剑波斜视一眼,显然是在向小分队恐吓。
公鸡叫开了。
少剑波看看表,已是五点。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进门来,这声音带给人一种疲劳的感觉。原来是高波,睡意未醒,进门就报告:“二○三!蘑菇老人,他……”
“等一等……”少剑波撇了小炉匠一眼,制止了高波的报告。随后命小炉匠在供词上盖了手押。临押出去时,少剑波又严厉地警告他一句:“你们山下的窝底到底有多少?给我写出来。你要在这方面再狡猾,有朝一日查清了,对你是不利的。”
等这个匪徒被押出去以后,高波又继续说:“蘑菇老人……”
“知道了!”少剑波向高波愉快地一笑,立起身来道:“同志们!总算有了头绪。从以往的了解,和这两个匪徒的供词,我们要踏踏奶头山。现在我命令休息六小时,也许这六小时休息要为后几天的休息代劳。艰苦紧张的任务即将到来。”
大家不但没有疲惫,倒反精神焕发起来。少剑波坚决地命令:“休息是这六小时中唯一的任务。六小时以后,我们要访问一个山中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