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玉在吕绮家呆到很晚才回到自己的窝。
    回到家里,才想起自己还有一篇稿子没完成,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于是她给自己定了闹铃,决定明早早些到办公室去。
    这套房子是父母留给她的,当年她和安国旗离婚是净身出户,只带了自己的衣服和书籍便离开了安家,连结婚婆家给她买的首饰都没带。
    很多人说她傻,她确实傻,目的是彻底斩断那段带给她无尽伤害的婚姻。
    她认为自己有工资,足以养活自己了。
    父母有工资,也不需要她经济上的赡养,要那些身外之物干嘛?
    父母这套房子是老三室,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筑面积有八十个平,说是三室一厅,其实客厅根本就是个过道而已。
    好在只住她一人,足够用了。
    这么多年了,除了上班,徐德玉就生活在这个空间里,她一直占着她姑娘时所用的那间阴面最小的卧室,哥哥去世后的屋子父母不让动,书架上至今还留着哥哥的课本和参考书。
    父母走了后她又不想动父母留下的一切……每次走进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屋子,似乎他们只是出门了,还会回来……她反复读过杨绛先生的《我们仨》,里面有一句话总在刺痛着她:我们仨走散了……
    她想,我们四个人也在人生的旅途上走散了。
    每次对着墙上全家的合影,她就有流泪的冲动,每次都说服自己,爸爸妈妈和哥哥不过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在那里等着她团聚呢。
    可能再过三十年,或者二十年,她就会回到他们身边。
    这个时间,取决于她。
    最后一位亲人离开后,她曾选择过自尽,她认为自己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不眷恋这个残酷世界。
    她平静地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所有的方法都是从书中学来的,但实际使用却不是那么简单,割腕她下不了手,悬梁她找不到系绳子的地方,最后决定用煤气。
    那天是个周六,她认真洗了澡,换上了特意买来的衣服,关紧门窗,静静地等待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她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了病危中的母亲,仍躺在那间屋子里,骨瘦如柴的母亲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小玉,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我死不瞑目……然后她就听见了敲门声,她以为是死神在敲门,她没有动,依旧在床上躺着,但敲门声不停不歇,最终把他喊了起来,是邻居王伯的孙子,粉团似的一个男孩,“阿姨,奶奶让我给你送排骨,你怎么大白天睡觉呀……
    她觉得那个男孩就是母亲的化身,是母亲来阻止她,一下子就令她打消了死志。
    事后检查,她厨房的木制窗户太旧了,关不紧,大概逸出的煤气因气压的关系都被抽到屋外了。
    这件事是徐德玉永久的秘密。
    除了有点头疼外,她没有收获任何东西。
    星期一她照常上班了,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的事。
    她的办公室在二号楼的三楼,面对着广场,北面就是公司核心权力部门所在的三号楼,没事的时候,她总是从窗子里往外望,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群,琢磨他们的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或为名,或为利,太史公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太史公这句话对于她不适用,她活着,她工作,她挣那份微薄的工资,既不为利,更不为名。
    她最大的苦恼就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哲学有三个终极命题,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要到哪儿去?她除了能回答自己叫徐德玉,出身于1973年9月之外,其他都答不上来。
    徐德玉三个字不过是父母留给她辨识他人的一个符号而已,并不能真正代表她。
    她查了网络,有很多人使用着和她完全相同的名字,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份:公司法定代表人、律师、妇科专家,甚至还有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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