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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脸往哪里放。
南宫远的脸白了又白,红了又红,他心乱如麻,也不知在想啥,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换作过去听到这话,他定出手打人,可如今他连顾雨浓的眼睛都不敢看。
顾雨浓回过头来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阻拦我?”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杨枫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这样理直气壮的大谈自己的理论,而且她说得是那么的精彩。他们眼中的女人无非有两种,第一种,穿金戴银,浮华一生。第二种,相夫教子,安身立命。哪有一个像她这样自信勇敢,聪颖果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教育造就了她?有时他甚至感到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普通人,她脑中所想与别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她又那么真实的存在于眼前,十七岁吗?这个数字也许并不代表什么。
“我自知亏欠你们母女太多,想来你是恨极我的。这些年我对她疏于照顾是我该死,可错误已经铸成,我南宫远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嫌弃她与下人……只是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让她过好一点,颠沛流离你们会很辛苦,好歹你也是姓南宫的……”
南宫远想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他们之间仿佛已经隔了千山万水,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但他南宫家家底丰厚,他就不信南宫莹蓝不惦记。这些日子他倒是看明白了,这南宫莹蓝就是一只睚眦必报的恶虎,但只要顺着毛梳,想必她也不发威。
顾雨浓听到南宫远的话后,不禁咯咯而笑,嘲弄道:“我听你这话怎么就这么别扭呢?下人又怎么样?当初我灭他并非因为他是下人,即使皇族之人做下这等事,本姑娘照样挥鞭子。那下人可一点都不比你差呢,要知道,骗一个傻子谁都能做到,可让一个正常人去爱一个傻子谁又做到了?”
顾雨浓说到此处以凌厉的目光盯着南宫远,见他不说话,又道:“说到颠沛流离,傅玉在你府中又何止如此,人生匆匆数十载,她的前半生已毁在你手,后半生也无望再有人会疼她爱她,在这世上只有我才能护着她。我会带她去看长河落日,高山碧湖,会带她到北地踏雪寻梅,还会去海边踏浪拾贝……总之,在她以后的记忆中不会再有你南宫远。当她翻过这一页,你将什么都不是!你嫌不嫌气她,那是你自己的事。傅玉经过这么多来自你的磨难后,她还需要你的原谅吗?从此以后她的生活中只有自由,而你南宫府只是一个囚牢,关着一群疯子的囚牢!”
这些话如巨石一般砸着南宫远的胸膛,他的女儿说他什么?不如一个下人?他什么都不是?这美如画卷富丽堂皇的南宫府又成囚牢了?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学富五车的他竟然抓不住她话语中的重点,可他为什么这么难过?他是真心希望傅玉能好好呆在南宫府呀!
同样的南宫少阳也被震动了,他以过继的身份从小生活在这里,又身负血海深仇,一早便失去了自由,他的人生在出生时就已被毁掉。他是多么向往她所说的那种生活,长河落日,高山碧湖……可他还有那种机会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话总让他心动又心痛!南宫少阳缓缓闭上双目,那男儿不易轻弹的热泪就那么轻易的让顾雨浓逼出眼眶。
“可傅玉是我南宫远的夫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做为一个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傅玉纵然是死了,她也得葬入南宫家的陵墓,她要自由干什么?你也是姓南宫的,你怎能背叛南宫家!”
南宫远不知自己怎么了,曾经听到她发疯的消息便一眼都不想再见到她,可如今听到顾雨浓的话他却破天荒的不想让这个疯子离开,为什么?思来想去,他除了银子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他的内心一片空虚,他的感情那么匮乏。包括大红在内,他可以娶很多女人,也可以给她们好的生活,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去爱她们。他当初轻易抛弃傅玉,也就是这个原因吧。就如顾雨浓所说的责任,他好像明白一些了,可是真的来不及了。
顾雨浓再度摇头,她对南宫远非常失望,回到椅中,她道:“难道你还参不透吗?上天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们在十多年前已经走到尽头。如果你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就该给她一纸休书,让那些痛苦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飞灰湮灭,这是你唯一能为她做的。难道你要囚她一生一世?再者,南宫一姓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相反,它是耻辱。而且是‘南宫’先抛弃了我娘与我,所以我们离开很正常,并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南宫远失神的跌落于大厅一侧的木椅上,他痛苦的望着顾雨浓,几乎要哽咽。
他的这个女儿像极了傅玉,他依稀仿佛记起了因缘际会下初见傅玉时的样子。那时的她婉约内敛,温柔似水,清纯的像张白纸。那清清浅浅的一笑,便让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立刻萌生娶妻的念头。还记得她认真的对自己说,娘亲嘱咐过,不许她与男子牵手,那样会怀有孩儿的。他听罢不禁失笑,也确实对这位傅家大小姐以礼相待。依傅家的地位,傅玉嫁入皇家也属正常,但她却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
后来他们热热闹闹的办了喜事,再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儿,接下来呢?从何时起,他忘记了她!而且忘得一干二净,他只知道记忆会让一个人痛苦,却从来不知道“遗忘”也会让一个人痛苦。
南宫远一手捂着自己的脸无声的哭出来,深弯的脊背与苦苦的压抑是他这十几年来深深的忏悔。
顾雨浓可不会因为他的哭泣而心软,她对着门外道:“杨大哥,麻烦找纸笔来。”
不一会儿,杨枫与南宫尚雪端来笔墨纸砚,将它们摆在南宫远身旁的小几上。
望着这一切,南宫远抬起头来,红着双目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顾雨浓感到不可思异,她不悦道:“曾经你巴不得她消失,连饭都舍不得赏一口,逼疯她逼死她你都能做到,这个为什么做不到?你现在这样腥腥作态是要给谁看?她已经傻了,看不到的!”
“不,别带她离开,让我在有生之年补偿她吧。”南宫远作着垂死挣扎,可顾雨浓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如果你不写的话那我只好找人开刀了,就你那个儿子南宫鹏飞吧,怎么样?若林逸出手只会一剑了事,那样太快没意思。那我只好亲自出马了,估计第一招都不用使完你就愿意写了,要不要试试?”顾雨浓故作疑问状。
南宫远左右为难,提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却是怎么都落不下去。后来顾雨浓威胁他即刻就去寻南宫鹏飞,这才逼得他落笔成书。顾雨浓自是喜不胜喜,可南宫远却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半?都站不起来。
待顾雨浓满意的揣好休书离去后,偏厅传来一声浓浓的叹息,让南宫远深深的垂下了头。
当晚顾雨浓哄得傅玉入睡后,又命婢女在自己的房间准备了热水。她除去衣物静静坐于浴桶中,水面之上热气缭绕,她阖上双目,思念着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战场上刀枪无眼也不知他受伤没有,他若得知自己在鲁国……看来带着傅玉回启国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