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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景逸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咳了咳嗓子,出声唤小桃儿:“先让乔小姐把药吃了,不然待会儿凉了又得重新煎。”

    小桃儿闻言忙站起身,抬起手背擦了擦脸,端起药盅送到乔初熏手里,细细嗓音尚还带了一丝哽咽:“初熏姐姐喝药。”

    乔初熏接过药,浅笑着看了她一眼:“快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待会儿出去被哥哥们笑,可别又回来跟我告状。”

    小桃儿面上一赧,扭着小手撅嘴:“初熏姐姐你笑话我!”

    两人一边说着话,乔初熏也将手里的药喝的干净。小桃儿见旁边高翎一个劲儿的跟她打眼色,也觉出些门道来,又跟乔初熏讲了几句话,就跟着高翎一前一后出了屋,顺便将药盅一道带了出去。

    景逸见托盘里还摆着两只碟子,便掀开来看了眼。一个里面是些糖金橘,另一个则摆了几块色泽艳丽的糕点。

    就见那糕点通体雪白质地细腻,每隔一指左右的厚度就夹了一层艳丽的玫瑰红色,一层白一层红的累叠了足有三寸高,最上面那层白色覆了薄薄一层细碎花瓣,隐隐能嗅闻出玫瑰花的馥郁。

    因为这款糕点的样式颇似冬日落梅浸雪,再加上前朝曾有诗云“砌下落梅如雪乱”,便得了个“砌梅如雪”的雅称,其实这所谓的红梅却是再真不过的玫瑰花瓣。

    景逸勾了勾唇,到炉子上取下水壶,倒了两杯热水端过来。接着便用小勺舀下一勺糕点,送到乔初熏唇边:“从前我最喜欢吃这个,尝尝。”

    乔初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微张檀口,含入那块糕点。初一入口便尝到满满的奶香以及玫瑰香,糕点做的柔滑绵软,仿佛膏脂。齿间嚼着细碎的玫瑰花瓣,喉头咽下滑腻软膏,口中顿时充溢着浓醇的牛乳味道,回味无穷的同时又齿颊留香。

    “喜欢么?”景逸看着乔初熏神情变化,又剜起一勺,不过这回是送入自己口中。

    乔初熏见状,脸上一烫,却还是诚实的点点头,确实是很别致的一道甜点,应该是出锅做得之后立刻冷冻过,再加上现在天也比较冷,不然依照膏体的软滑程度,怕做出没一会儿就化成一摊泥了。

    见他唇上沾了少许乳白,乔初熏犹豫再三,还是抬手用食指帮他轻轻拭去,也不敢看景逸是何神情,立时垂下眼轻声解释:“沾……沾了牛乳。”

    景逸勾起唇角,捉住她欲收回的手,捏着那沾了白色的指节到自己唇边,探出舌一点点舔起。见她脸颊霎时如同火烧,更起了逗弄的兴致,放下小勺凑近了些,用自己的唇蹭着那软馥馥的唇瓣,低声道:“初熏怎么这般容易脸红呐……”

    乔初熏撇过脸欲躲开那轻薄的唇,不想被他即时吻住唇角,搁在身前的两只手轻轻推着景逸胸膛,轻轻蠕动着唇抗议:“公子晌午才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景逸一边舔吻,一边语调平淡的耍无赖。

    乔初熏被他困在怀里,怎么都躲不开唇瓣追逐,眼眶微湿的小声埋怨:“公子就喜欢欺负我……你明明说过,不总这样……”

    景逸见再逗弄下去真要哭了,也不禁有些好笑,只得捺下胸中流火,伸出手臂将人搂在怀里。解下乔初熏发间簪子,一边抚着倾泻而下的发丝纾解心中那阵被她勾起的刺痒,一边语含笑意道:“好了不闹了。不许哭,再哭我真的亲了。”

    乔初熏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从昨晚上到现在几乎没干别的,尽掉眼泪了。生怕惹得景逸厌烦,乔初熏忙点点头:“我不哭了。”

    景逸听她那语气就知道小丫头又想岔了,不过也没多再这问题上多做纠缠。在榻上坐起身子,将人抱到腿上,一手环在她身后,另一手端过茶碗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缓声道:“你跟他,是从小就认识了么?”

    乍一听得景逸提及那人,乔初熏身子一僵。沉默半晌,一只手揪着景逸衣襟,轻声道:“公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景逸将茶碗放在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发,示意自己在听。

    乔初熏紧咬着唇,一想到景逸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产生嫌厌,心里就蔓延过一阵撕扯的疼。直到舌尖尝到淡淡血腥味道,才蓦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嗓音仍微微有些发颤:“我当初,遇到公子的时候,就是在躲避昨天那个人。他叫乔子安,是府里的管家……那天,”乔初熏闭上眼,额头抵着景逸胸膛,仿佛想多贪恋一刻这人给予的温暖,“那天,我是要被家里人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做妾……”

    景逸抚着她发丝的手没有丝毫迟滞,看着那双不断颤着的眼睫,感觉到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动作,便低头亲了下她脸颊:“别怕,后来你不是遇到我了么。”

    乔初熏靠着景逸胸膛,声音有些发闷的问道:“公子……不嫌弃我吗?”

    景逸蹙了蹙眉尖,这才明白过来她之前的踌躇是为了什么。伸手覆上她紧紧揪着自己衣襟的手,示意她抬头看着自己:“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嫌弃你么?”

    微白下唇已经咬的见了血渍,乔初熏缓缓抬首,见景逸正定定看着自己,漆黑眼瞳神色沉静一如往昔,找不见一丝一毫的嫌厌情绪。只眉尖一直微微蹙着,且缓缓朝她俯脸过来。

    四片唇轻轻贴合,景逸蹭着她的唇道:“那是你家人的过错,与你有何相干?你既然下了决心逃出来,就已经表明不想嫁给那样一个人的立场。我若是不喜,也是不喜你有那样的家人,只是有时候,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

    就好比他从懂事起就厌弃自己会有那样的父兄,不止一次想要逃离与那两人日日相对的生活,十五岁那年被赵璘设计下了药后丢与两名雏妓一夜厮混,第二日清早醒来,望着镜中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提着银枪纵马赶至城门,望着无边晴朗天光,自己的身体却由里到外肮脏透顶。他一脸漠然行在军队最前面,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战死漠北,却没想到,仗打了足足一年,他不仅毫发无伤班师回朝,还因为战功卓著而加官晋爵。

    回到家里,看着那两人丑陋嘴脸,听着府里不分白天黑夜的淫声浪语,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少年幼女被如何糟蹋折磨最终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他却没有丝毫办法阻止。

    跟圣上在御书房谈了半夜,半个月后,他就有了自己的府邸。虽然仍在离汴京城不远的郊外,但能够逃离那处堪比人间炼狱的地方,已经值得他叹一声万幸了。

    接下来的八年,他走遍大江南北,游历名山大川,极少回去汴京,也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只在每年夏初的时候,去母亲墓前看看,进趟皇宫,走走极少几处府邸,见一见几位皇族中的长辈以及少年时候的挚友。

    直到今年夏天。

    死了三个兄弟,自己被打成重伤投入大牢,意识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逃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正因为他的一味逃避和试图无视,才累得兄弟们跟着他一块吃苦,也害了更多无辜百姓被折磨蹂躏。八年的积淀与等待,整整四十日几乎不眠不休的筹划,步步为营引君入瓮,几乎不计一切代价设下那个局,誓要将那两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无法翻身。

    几位长辈的鼎力相助,挚友无条件的配合,最终连当朝天子都被他算计在内,十八个兄弟的命连同他自己的,全都赌在那最后一搏。听到宣判下来的那一刻,他一口血喷出去,望着府衙外晴朗苍穹,他真觉得,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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