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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惶惶不安,居于内城的八旗老少每天在外装完“大爷”之后,回到家里就是长吁短叹,哀声连连。南方革命政府咄咄逼人,每言必是要清廷退位,声声皆是北伐号角,吓得这些养尊处优了两百多年的旗人“大爷”们,天天回家只能可着劲的揍媳妇,以此来舒缓一下心理压力,第二天再接着出去装“大爷”。
今天是腊月初八,够身份的旗人都去领御赐的腊八粥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早已失去了权势的破落八旗。拎着鸟,拖着鹦鹉,看着那些皇贵们拎着食盒从皇宫里出来,个个都吧唧着嘴,啧啧出声。
“那是德贝勒,你看人家的袍服补子,正宗的石青色蟒袍,那个顶子都是红宝石的,那可是圣祖爷赏的,传到今天可是不多了!”一个拎着花鹦鹉的旗人男子羡慕的说道。
“德贝勒自然是宗亲贵胄,可是阿格贝子身份也不低啊,他可是康亲王一脉传下来的,当年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那串朝珠都是被大喇嘛开过光的。”
一个盯着瓜皮帽的青年男子冷眼扫了一众八旗子弟,嘴角翘起一丝嘲讽,却并没有插嘴。这些人往上追八辈,总能和皇族沾亲带故,更有甚者都是皇室的旁系子弟,只不过祖上失了爵位,沦落到只能在宫门外议论的份上。如果要是和他们斗起来,没三天功夫,半个北京城都能被串联起来,相互之间的关系错综乱麻,根本无法分清。如果不是八旗之上的几位旗主还有些影响力。能够约束得到这些旗人。北京城早就被祸害的分不清模样了。
等了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出来了数百位满清贵胄,青年男子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围观议论的八旗“大爷”们也渐渐散去,找其他乐子去了,青年男子也呆不住了,趁着没人注意,跟着人群溜走了。
青年男子自觉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可是他比起那些旗人“大爷”们却少了些东西,让有心人一眼就看清楚了。被富贵悠闲生活腐蚀透了的旗人们,只要是个男子总会在手里拎着鸟,或者掂个蝈蝈,绝不会像他一眼在宫门前看了半个时辰就自顾自的走了,而且还不和周围的旗人吹嘘,早就已经露馅了。
麻利的穿过几道胡同,青年男子消失在人群中,身后的两个身影跟着他也走进了错综交织的胡同里,就在三人消失不到片刻。又有两道身影走了出来,一个留在胡同口。而另一个则跟了进去。直到确认没有人跟踪,守在胡同口的那人才追进胡同里。
在胡同里,如果不是地道的北京人,用不了五分钟,铁定转晕,如果记忆力再差些,估计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接连转了十七八个胡同,青年男子终于打开了一道小门,趁着没人注意,溜了进去。
“席儒,怎么样,没人追踪吧!”清瘦中年人低声道。
青年男子摘取头上的瓜皮帽,露出一头两寸长的细密黑发,并没有北京城里遍布的长辫子,如果他现在出去,八成会被沿街的警察给按照革命党给抓进牢里。
“你爹来信了,他想让你回家看看!”
正在清洗手脸的青年男子动作一滞,直到热水有些凉了,青年男子才擦了把脸,转过头来,“现在革命正值紧要关头,我是不会回家的。”
“唉”一拍大腿,清瘦中年人苦叹道“你爹已经把小妾给休了,你还要怎样,他已经年过半百,再加上老毛病又犯了,就想见你一见,你难道就不能……”
“舅舅,四川的同志已经告诉我了,父亲的身体很硬朗,你不用骗我了!”
“你……”清瘦中年人气的脸色发青,喝骂道“你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舅舅?”
“那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的同志,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青年男子犟声道。
“彭家珍,这是你父亲的血书,看看到底是你的舅舅可信,还是你的同志在骗你!”清瘦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到青年男子怀里。
等彭家珍拆开手信,清瘦中年人已经双目沁泪,叹道“我知道你性子刚烈,侍母至孝,可是你父亲已经年过半百了,就算是活也不会有多久了。自从你母亲生病之后,数年卧床,他从没有离开过半步,这已经是很罕见了。前些年好不容易找了个可心的人陪伴他,你母亲都同意了,就因为你的反对,才导致父子失和。”
“这一别就是快十年了,除了你母亲过世那次你回去了几天,这些年你可曾再看过他一眼?”清瘦中年人道“一年前,他的身子骨就开始变差了,每天夜里都在呕血,可是他性子刚强,在人前从不显露。这次他来信,书信上洒着细疏的血点,这已经说明问题了,再加上他字里行间的哀意,我能感觉到他命不久矣,如果你再不回去看看,怕是没有机会了。”
捧着书信,彭家珍眼角有些湿润了,到底是父子,固然有些矛盾,可是又怎么可能会记一辈子。其实早先,彭家珍就已经原谅了父亲,只是他性子同样刚硬,不愿意屈服,才会十年不曾归家。
“舅舅,等我做完一件事,我就回家好嘛?”彭家珍哽咽着问道。
望着彭家珍倔强坚定的面容,清瘦中年人也知道自己无法劝说他,只得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他这一点头,到底会让这位年青人面临怎样的危机。
稍作休息,彭家珍小吃一顿,就急急忙忙的起身了,不顾舅舅的阻拦,执意要离开。
“等等,这是你朋友放在这里的东西,他让你带着,说是有用。”转身取出一件信封。清瘦中年人交到彭家珍手里。
“知道了!”带上瓜皮帽。把假辫子甩到脑后。彭家珍急匆匆的走了。
彭家珍对此次的刺杀任务已经了如指掌,各种所需的工具炸药也都以齐备妥当,差的就是手里的这张名片,有了他,彭家珍就有信心接近良弼。
这张名片是学兵营管带崇恭的,崇恭作为实际执掌军权的军官,与袁世凯关系疏远,自然得到了良弼等满清贵胄的信任。被认为是可以托付众人的亲信。早在沈阳的时候,彭家珍就出任学兵营左队队官兼教练,他靠着自己的军事素养和长袖善舞,成功的取得了崇恭的信赖,被认为是可以信赖的属下。
根据彭家珍掌握的情报,崇恭在数日前就接到了良弼的传信,要求他到北京来商议大事,而崇恭则因为身体原因拖延了几天,彭家珍的目标就是在崇恭到达前,冒充他的身份。趁机接近良弼。
在一处居处隐蔽的朋友家中换上了崇恭的军装,彭家珍怀揣着准备好的炸药就寻了辆马车。朝良弼府上驶去。虽然在宫门外没有遇到良弼,让彭家珍有些失望,不过如果深入良弼府上也能杀他,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良弼新宅在西城区红罗厂,这是刚建不久的新宅园,面积算不得太大,不过绝对是一处地理位置和构建都极佳的私宅。
崇恭的名片比彭家珍想象中的好使,仅仅亮了一下,门子就直接把他领到了客厅,恭敬的奉上了茶水。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三十来岁的管家跑了过来,朝彭家珍打了个千,欠声说道“崇监督,真是对不住,今儿个,我家老爷去了摄政王府,怕是待会儿才能回来,麻烦您坐着先等会儿。”
“哦,什么时候去的?可说何时回来?”彭家珍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担心自己再闯了个空,万一今天崇恭进了京,怕是要露馅了。
见彭家珍皱眉不满,管家心里也急了,这是良弼和摄政王都要笼络的人,自己可万万得罪不起。
“崇监督别急,我家老爷已经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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