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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累月,在禁庭里挣扎着的人,都像是变成了一个怪物。虽外里披着温和无害的人皮,内里却冷血不堪。
李意欢也许没有亲手把刀刃送入谁的胸膛,可脚下亦踩着累累白骨。
从前她可以任由李意泽行事,甚至自己有什么嫌麻烦、不愿多费口舌与心神的事,也会通通交予他。
同样地,若是他碰上了棘手的,她亦会告诉他怎样做,可以使得既得利益最大化的同时,把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彼时,她同李意泽联手,虽说不上无往不胜,却也未曾吃过什么亏。
直至崔娆离世后,一切才有了变化。然而,倘若细究异同之处,便可以知晓,不过是于态度上一些细微的收敛。
崔娆尚在世时,二人无所顾忌,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崔娆离开之后,李意欢才晓得,原来任性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东西,可已无人予他们这样的资格。诸般事情的分寸、后果都握在自己掌心,要不留后患,就需得深谋远虑,三思而后行。
这一番审时度势的收容,虽看来是低头匍匐的意思,实则两人的心气放在那儿,她执拗,李意泽骄傲。
是以,改来改去,到最后也不过是:人若犯我,我先忍之,徐徐图之,而后诛之。
但今时不同往日,惹上的人是王梵之。
此刻,李意欢心乱如麻,即便不是应了崔娆的承诺,要保护他。于己而言,李意泽已经是她生命中难以割舍的牵挂。
她不能让他出事。
李意欢开始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妄动恻隐之心。
李意泽似无所觉,纷纷扰扰的怒意铺陈在少年精致冶艳的眉眼。鸦羽一般的长睫下,无垢的黑瞳里疯长着枝枝蔓蔓的劣性,宛如团成绒絮的云翳,昭示着欲来的山雨。
他伸出两指,掸了掸左肩的毛氅衣领,继而转脸,抬高了下颌,开口问道。
“怎么,听刚刚你们说的话,各位大人是对本殿的母妃有什么意见么。母妃出身于崔家,一为太史公的嫡亲孙女,二为崔氏的嫡三小姐,如今虽去了,却是父皇钦定落葬于皇陵的。”
“你们是对父皇的选择有疑问,还是对崔家有所不忿,又或是对本殿有什么不满?”
不同于李意欢的威逼利诱,总是和风细雨,李意泽的一番诘责,直让人悬吊起心胆,惧怕得冷汗频发。
侍臣们齐齐垂首,扶手下拜。
“臣等不敢,臣等惶恐,万不敢有此等心思。”
李意泽跟着颔首,不依不饶道。
“各位大人倒是识趣,是该惶恐,且让本殿来给你们算一算罪行。以下犯上,妄议皇亲,诽谤世族……是为不忠不义之徒,依律法,该处以绞刑,其家族一并株连。”
他顿了顿,视线稍作逡巡,接着落定在一个席位上,语气满是玩味。
“大理寺卿,吴大人,本殿说得可有错?”
席位上含腰躬身的男子怔愣了一下,赶忙又施了一礼,战战兢兢地回道。
“殿下英明,只是臣等一时失言,却无这般用心,还请六殿下大人有大量,宽容则个。”
“喔,让本殿不追究也可以,诸位让蜜蜜把话说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