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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垣安顿好一切,趁着夜色,单独把淼淼带到府外的一个小树林里。如水般的月色荡漾,迷离透着凄凉。
郑垣嘴上强忍着怒气,眼里却射出狰狞的目光,问道:“她是怎么落水的?”
淼淼一脸天真无邪,笑道:“公子你怎么了?为何生这么大气?她不是没死吗?”
郑垣道:“怎么,你很希望她死吗?”
淼淼像往常一样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反正你又不喜欢她。”
郑垣一把拉回自己的衣袖,怒吼起来:“我在问你,她是怎么落水的?”
淼淼这才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了,委屈道:“公子你怎么不去审他们,偏偏审我一个?”
郑垣道:“你来的时间短有所不知,我们家的仆人维护她比维护我还积极。所以我只怀疑你。”
淼淼假装思索起来,捋捋头发,道:“那说不定,是她自己想不开跳下去的。”
郑垣道:“她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不开?而那两道滑痕又怎么解释?”
淼淼道:“说不定是她哭花了眼,哭的过于伤心,哭的精神焕散,才失足落水的。”
郑垣道:“那她好端端的又是怎么把自己哭到精神焕散?”
淼淼早就等着他这么问了,得意道:“因为她偷看了你书房小匣子里的那五封信呀。”
郑垣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去我的书房?又是怎么找见那个小匣子的?她怎么就会知道信在里面?”
淼淼一脸无辜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亲眼看见她看的,一封一封的看,看完就哭了。”
郑垣道:“奇怪,她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以前我也写过不少,她哭什么?”
淼淼道:“我怎么知道,我来的时间短。”
郑垣道:“不会的,她不会去我的书房,更不会动我的东西。”
淼淼道:“公子你不在家,怎知道她不会偷偷地去。”
郑垣道:“你不懂,这家里任谁去我的书房,她是不会去的,更别说动我的东西,这点我十分信她。”说道此处,又想起那个夜晚,可他依旧坚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淼淼的话充满疑点。郑垣不得不换个思路,道:“你不说,我也不会对你动粗。不过,府衙那边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说着就去拽她的胳膊。
淼淼这才慌了,哀求道:“我不去府衙,求你了,公子,”说完就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郑垣的心就凉了半截,心道:看来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了。
他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双眸实在可怜,将她扶起来,温柔道:“站起来,说实话。”
淼淼哭的梨花带雨,说道:“那匣子里的信其实是我拿给她看的,她不看,我就念给她听,我想着她听了就会明白,就会离开你。谁知她听完了也不走,反而哭了起来,哭的可伤心了。”
郑垣听到她这么说很是纳闷,这和离书休书什么的自己以前不知写了多少,姝宁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为何会哭的如此伤心,说道:“你看见她哭了?你看见她哭,为何不去安慰她?”
淼淼用衣袖拭去眼泪,撇撇嘴道:“她哭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去安慰她呢。”
郑垣道:“然后呢?然后你就去前院和他们一起去看鹦鹉了?”
淼淼依旧是一脸天真,答了一声嗯。
郑垣道:“淼淼呀淼淼,让我说你什么好。”
淼淼扑进他的怀里,道:“公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呀。”
郑垣推开她,不解道:“为了我?这从何说起?”
淼淼道:“你明明不喜欢她,她也明明就知道,可就是赖着不走,害的公子你日日苦恼不得开怀。我想着只要她走了,她离开你,公子就会开心。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你还是那个明朗的少年,你依旧可以肆意来去,纵马驰骋,没有牵绊。过你想过的日子。”
郑垣道:“我是不喜欢她,但我从没想过让她死。相反,我尊她敬她感激她,我还希望她过的好过的幸福。她在家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我不喜欢她又不是她的错。我冷落她,疏远她,只是因为不爱她,可我并不恨她呀!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淼淼道:“公子,求你了,反正她也没死,我也不是凶手,我不要去府衙,求你了,我都说实话了,好不好?”
郑垣看她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一时心软,为她拭去泪痕,道:“你差点让我摊上人命,我是不敢再留你了。念在往日你曾在兰溪救过我的命,今天我放你走,你我也算互不相欠了。不过,希望你走之后可以过的内疚一点,多多为她祈福,毕竟你能进府,是她忍着痛跪着求来的。”心中默念道:以后你对她的这分亏欠就让我来还吧。
淼淼了解他的脾气,听他这么说,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道了一声保重。深深叩头拜别。
郑垣将她扶起,道:“你走吧,我再不欠你了。“说完给她手心里放了一袋碎银子。
淼淼走后,郑垣站在斑驳的月色里,疑惑,憔悴,愤怒,苦恼,悔恨,烦忧通通都向他袭来。他想:我以为你看见我和淼淼举止亲密,会主动离开,我万万没想到淼淼会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和离书是我写的,淼淼是我找的,无论是因为和离书还是因为淼淼,或者二者兼有,都跟我脱不了干系,究其原因都在我。这一生的愧疚之心是不得逃脱了,必将背负一生。
郑垣虽不敢自诩什么圣贤大儒,但高傲好强,以仁人君子为典范,以百姓民生为己任,发誓要有一番作为。今日却差点害得她丢了性命,虽不是自己所为,却因自己而起,难辞其咎。他早就说过,这场婚姻摧残她也摧残自己,如果当初狠心决断,也不至于到今日。于是,心里打定主意,再不能让这场残酷婚姻拖延下去,害人害己。
晚上戊时刚过,郑家二老进门就看见还跪在院中的一片仆人。郑母谁也不问,找见郑垣,大喝一声:“那个淼淼呢?拿住她。我都不用审就知道跟她脱不了干系。”
郑父道:“卢家那边为着两家的交情不愿声张,不愿过明面。我们到也不用扭送官府,直接把人送去卢家,任他们发落就是。”
郑母道:“人呢?人呢?”郑母急得直跳,撕扯起郑垣,吼道:“问你呢?那个祸水呢?”
郑垣答道:“我让她走了。明天我去卢家领罪,任他们发落。”
郑父郑母不解道:“你怎么能把那个祸水放走?你又去领什么罪?”
郑垣道:“错有十分,淼淼占一分,而我占九分。”随后将审淼淼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母。
郑父郑母听后又是悔恨又是责骂,悔不当初留下那个淼淼,责骂郑垣不该写下和离书。
三人又商议了好一阵,郑父万千叮嘱郑垣,明日去了卢家如何说辞如何赔罪,细细交代一遍,郑母又将仆人们挨个责骂,方才各自回房。
这一夜,郑垣辗转反侧,注定难眠。他心想:怎么就这么巧,爹娘去吃酒席,我去会友,下人们全在前院玩耍,后院一个人也没有,我两个月前开的玩笑打了个赌,怎么偏偏今天把鹦鹉送来,还偏偏是今天淼淼拿给她看的和离书。这一切怎么就巧成这样,百思不得其解。
至此,那个敢爱敢恨的明朗少年,经过了这一晚,也变得成熟内敛,学会藏起心事,隐晦真心,忧郁寡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