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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花花又说:我爸爸可能是石基。
石基这个名字突然让我吃惊了,我问道:被判刑的那个石基?
花花说。就是,他对我很好的,每次从牧场下来,都会给我们带很多的东西,经常带我们玩,我家的房子基本上就是他和邻居们帮忙慢慢盖起来的,现在算是勉强盖完了。如果不是进了监狱,应该会和我妈妈结婚了。
我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那种奇妙的关系,那是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无论遇见谁,都是生命中该出现的人,那就是一种叫缘分的东西,绝非偶然。
你的脑袋好大。花花说。
脑袋大只是一个方面,我的耳朵还可以动,头皮也可以动,还可以不张嘴就唱歌,用脑腔共鸣,在耳腔发出声音。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个现象,医生说是因为小时候病多输液导致的,可能发育不全。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一种特异功能。但我向别人展示的时候,有人认为我是特异功能,有人认为我是怪物。
我在用耳朵唱歌的时候,花花的耳朵和我的耳朵贴在一起听,我唱的是《北京的金山上》,她也跟着轻轻地唱。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晨的阳光和露水,纯粹、干净。
然后,我用耳朵把花花的耳朵夹住了,把她吓了一跳。我向花花一一展示了我的“特异功能”。看着我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特异功能,无异于欣赏一场滑稽的系列表演,花花惊奇中又笑得直不起腰。
花花说她也有个特异功能,但是妈妈说的不能跟任何人表演。我再三追问她也不说,只有作罢。
田野里,一群人已经开始丈量土地了,花花说:我们可以分到六亩四分地。
六亩四分是多大?我问。
我也不知道。花花笑起来,乡上的干部说,就是我家房屋背后到我们摘果子这里这么大。
那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正值拔节期的玉米,每一支茎干都很精神。我们所在的山边是一大片羊角花和眼睛泡树。一只漂亮的白马鸡咕咕地叫着,不慌不忙地在树下穿过。
我好喜欢这里。我由衷地说。
花花说:是啊,达拉沟里面的风景可好了,有一连串的海子,像一串珍珠,里面有好多鱼儿游来游去。岸边有很多的树木倒映在水面,四季的颜色不同,漂亮极了!可惜,现在已经快被你们森工砍树破坏了。
我说:建屋造桥都要木头啊,这是国家需要。
花花说:为什么一定要砍达拉沟的木头呢?
我说:不只是古锦县达拉沟才有林场,听爸爸说,贤平市各县至少有十万人在砍木头。
花花沉默了,这不是我们讨论和解决得了的问题,如果不是砍木头,我们也无缘相识。
我躺在地上,嘴里嚼着狗尾巴草茎,手里还有一大把,天是纯净的蓝色。我的心底里却对身下的泥土突然产生了一丝的期待,我觉得我好像也和这些狗尾巴草一起成长,听得见它们萌芽、拔节的声音,听得见它们喃喃私语和随风摇曳的声音,然后,我的背开始有一丝痒酥酥的感觉。
是不是我的背上开始伸出根须,扎根在这土地上?
你也喜欢吃草啊?花花非常吃惊,我以为你们林场的孩子不会吃草哦。
我从小就喜欢吃草,还喜欢跟狗一起玩。我把跟虎虎的故事讲给花花听。花花非常惊奇。我们都认为这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喜好,只有尝到了味道,才知道羊和牛为什么喜欢吃草?曾经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的爱好,结果发现另一个人也有,不吝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双胞胎兄弟那般惊喜。
我的背更痒了,我一摸,天啦,是蚂蚁,很多的蚂蚁,我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服。到最后,干脆把衣服脱了下来,使劲地在树干上摔打才勉强把蚂蚁弄干净。我狼狈的样子逗得花花咯咯咯地笑。
你是我的第一个林场里的朋友,欢迎你来玩。花花的眼睛亮亮的,然后指着山腰继续说,你看山上有一个洞,那里面有好多的壁画,很好看的。
走吧,去看看。我跃跃欲试。我记得那个洞,山上一起风,便会发出各种奇怪的叫声,那次和赵三路过愣没敢进去。
看到屋走得哭,还要上山,以后有时间再去。花花说。
你们不会偷小孩吧。我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是我在花花面前的最后一个疑虑,压在心底,不吐不快。这显然代表了121林场人们的共识,大人吓唬孩子都是这样说的:本地人来了会抓住小孩就塞进皮袍里偷走,还要吃孩子肉,制成肉干。
这句话被花花笑了多年,也让我从小接受的一些观念开始动摇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森工和地方是两个相对封闭的社会系统,交流实在太少太少了,像父亲这种能有机会接触两边的人不多。有不少的森工人在高原林区生活了几十年,不认识一个当地人,更谈不上了解。环境决定人的发展,这不是我想不想应不应该的问题。如果父亲只是一个普通青山工人,也许他和我都将成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