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苦?”
    “被窝里打勤劳。”
    “何先生这话说到了根本。”
    扯上这个话题,李阎王舌头便灵便多了,“昨天,咱这里又来了一个犯人,是个劫色的花案。
    那厮跑去逛窑子,狂嫖一宿竟赖账不肯给钱,被鸨母差人扭送到了官府。
    关到咱这牢里,那厮还嘴硬,说什么那东西恁怎么用也不会磨损,凭什么收那么多的钱?即使真的用坏了,把皮匠找来缝几针就是,也不至于漫天要价讹人呀。
    他还感叹道,世人都道摇钱树好,却不知道摇钱树全长在屄里头。
    何先生你听听,这厮说的是何等的浑话。”
    李阎王讲得绘声绘色,何心隐笑得抹了把眼泪,接话道:“大约这大牢里关过不少花案,我住的那间牢房里,墙上刻了四句顺口溜,‘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齐动,快乐无穷’,想必就是这类人的杰作。”
    李阎王顿了顿,突然问了个溜尖的问题:“何先生,听说你年轻时也喜欢逛窑子嫖妓女,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何心隐爽快地回答,见李阎王表情异样,又道,“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你即使学富五车,还不是一个人?我年轻时不但逛窑子,还喜欢弄双飞燕,两妓相拥,左如瑶草右如琪花,那是何等的欢乐!”
    何心隐一副陶醉的样子,李阎王看了觉得开心,趁何心隐在兴头上,又说道:“何先生,该给咱看相了吧?”
    何心隐摇摇头,说:“你还得给我再讲几个荤段子,让我老汉彻底放松了,看起相来方见效果。”
    李阎王抓耳挠腮,正想着说个什么,旁边的禁子又开了腔:“何先生,咱们锁爷不但会讲荤故事,更会唱荤曲儿。”
    “唱荤曲儿,那岂不更好?李锁爷,你现在唱上一曲,既要荤,又要文词儿好,我老汉听得过瘾了,立马给你看相。”
    何心隐吵吵嚷嚷显出了疯态,李阎王支吾不开,只得说道:“前些时,咱在戏园子里学了一支曲儿,要不,现在就给何先生学学。”
    说着就唱了起来:
    雨初霁、海棠娇,
    赛过胭脂鲜俊。
    俏佳人摘一支试问郎君:
    你看这花容胜,
    还是奴的容颜胜?
    郎君故意道:花容好。
    佳人听说怒生嗔,
    将花揉碎撒郎身。
    夫君啊,今夜你就同花去寝。
    我再不与你相交颈。
    这支曲子本应是二八佳人扭扭捏捏唱将出来,娇声一放,便是那种令人骨软筋麻的调情味儿。
    如今听这铁塔似的李阎王一开腔,不但粗声大嗓侉声侉气,且还黄腔走板,听了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曲终了,何心隐用手按了按耳门子,讥笑道:
    “多谢李锁爷,听你这一吼,我这耳朵里堵了多时的耳屎,竟被震了出来,一下子舒坦多了。”
    李阎王却认真回答:“这曲子咱刚学,所以唱得不圆润。
    要不,咱再换一支唱唱。”
    “别,别,”
    何心隐连忙摆手阻拦,“你的唱功,老汉我已经领教,现在,我给你看相。”
    何心隐刚说完这句话,忽见一个禁子推门进来,手上拎着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
    李阎王问那禁子。
    “是宝通禅寺的方丈无可老和尚送给何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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