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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青春何其宝贵,为了这种没结果的婚事拖累半年,对寄柔来说真是飞来的横祸。
绵绵呢,对寄柔早就不满意了,绞着裙带嘟囔:“要我说,就是五妹妹平时没修口德,合该让她吃这样的亏。”
话才说完,就被太夫人呵斥了,拍着桌子道:“你在混说什么?自己姐妹遇见这样不公的事,你不说想着出出主意宽慰宽慰她,竟还在背后拍手称快?”
这一声真把绵绵吓着了,她惶然道:“外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意思。太夫人这两日因这件事闹得坐立难安,如今听见家里人倒先嘲笑起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蹙眉对绵绵道:“你这个毛病,到底要改改才好,否则嫁到开国伯府上,日后也是个愁人的。一家子通共就这么几个至亲,姐妹平时有些小磕碰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当你记仇吗?我盼着你们都有好前程,将来姐妹之间互相扶持,你别以为自己嫁得高门就万事大吉了,倘或姐妹间出了个不成器的,对你也没什么益处。”
太夫人平时很宠爱绵绵,即便她好胜势利也从来不曾责怪过她,这次这么严厉,一时把她吓得大哭起来,呜咽着说:“外祖母,我不是成心笑话五妹妹的,就是话赶话脱口而出……我错了,请外祖母责罚我吧。”
肃柔忙两头劝解,对太夫人道:“祖母知道表妹一向心直口快,却没什么坏心眼,这次是一时失言,祖母责怪两句就罢了,千万不要动怒。”一头又对绵绵道,“这回你真是说错话了,自己家里不会计较,往后到了人家,但凡被人拿住一处错漏,就够狠狠坑你一回的。”
绵绵红着眼抽泣,“二姐姐,我记住了,往后一定不会了。”转而又去抱太夫人,仰面央求着,“外祖母,我错了,您要是生气就打我,让我长记性吧!”
太夫人原本很恼她,被她这么一缠,到底气也消了,抬手给她抹了抹眼泪,虎着脸道:“一家子姐妹,患难相随、休戚与共才是正道,我可从没见过娘家人倒了台,自己独善其身过得舒称的。你以为高门大户里头没有捧高踩低吗?你的姐妹一个个得配高官之主,做上诰命夫人,那才是你的荣耀,你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杆子做人,明白不明白!”
绵绵扁着嘴说是,“我往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但嘴上应着,心里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从岁华园出来后,挽着肃柔的胳膊说:“二姐姐,我也没有果真盼着五妹妹不好,就是她常惹我生气,我才泄愤说了这么一句的。外祖母做什么对我发火,又不是我让金公子摔断腿的。外祖母说一家子姐妹休戚与共,可就凭五妹妹平日和我的关系,将来她要是出息了,看得上我才怪。再者,我日后在婆家立身做人,靠的是自己,我又不缺吃少喝,他家哪个敢低看我?姐妹在精不在多,我只要和二姐姐多多来往,就够我在婆家抖威风的了。”
说得肃柔失笑,“嗣王不是宗室王爵,到底不一样,你也别瞧着我一个,大家都好,你的根基才稳。”
绵绵根本不管那些,她只好奇肃柔和嗣王的相处,缠着肃柔问:“二姐姐,嗣王对你很好吧?你同他在一起高兴吗?是不是什么都不用操心,觉得终于有个人能让你依靠了?”
肃柔被她问得不好意思,只管敷衍着,“你不必眼热我,我那是学里家里两头跑,才劳烦人家送我的。等伯爵府纳征请期了,伯爵公子自然也来看你,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笑间到了小径的岔路口,两个人话了别,各自回自己的院子了。肃柔回到千堆雪,今日一整天不光身上累,心也累得很,便让结绿预备了香汤,洗漱过后早早上床歇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个梦,又回到夜市上闲逛的时候,还是吃那旋炙猪皮肉,还是粘了满嘴的酱,结果赫连颂竟凑过来要嘬她,吓得她霍地坐了起来,心头狂跳不止。
正在书案前熄香的蕉月唬了一跳,上前道:“小娘子怎么了?做梦了么?”
肃柔有些回不过神来,见蕉月在内寝,抚着额头问:“什么时辰了?”
蕉月笑道:“小娘子才刚睡下去一盏茶工夫,难道睡迷了吗?”
肃柔哦了声,怏怏躺回枕头上,愣了半晌捧住脸颊,懊恼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和赫连颂相处得多了,自己也糊涂起来了?
后来再睡,还有些忐忑,这一晚上邪梦缭绕,及到第二日早上起来都头重脚轻,好在今日不用去了园,昨日和贵女们商定,如今女学已经平稳度过了最开始一段时期,往后可以一日隔一日地来习学,一则大家总有私事要忙,二则自己也要筹备九月的大婚事宜了。
姊妹间有阵子没能在一处消闲,今日正好,早上大家过岁华园请了安,可以聚在后廊上点茶聊天。
众人很关心寄柔眼下的心情,都缩手缩脚,不敢触到她的伤心处。寄柔自己也觉察了,气恼道:“你们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其实有什么可怜的,这还没成亲呢,大有可转圜的余地。退一万步说,就算成了亲又怎么样,还可以和离再嫁,怎么弄得我成了寡妇模样,你们这么避讳着,愈发伤我的心了。”
大家面面相觑,话虽这样说,遇上了这种倒霉的事,终究是大不幸。
肃柔牵了她坐下,和声道:“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至多不过被耽误上两个月,过后自有合适的人家再来提亲。咱们家好就好在不像那些迂腐人家,聘出去的女儿就不管不顾了。有祖母和伯父伯母为你把持着,这件事早晚能够妥善解决的。”
姐妹们都附和,慢慢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可肃柔瞧得出来,寄柔虽嘴上坦然,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姐姐妹妹都许了人家,只有自己遇上这么不靠谱的郎子,细想之下哪能不自惭形秽。
这时门上一阵喧闹,前面的婆子女使都跑动起来,大家站起身看,先春过来回话,说申大娘子回来了。绵绵顿时蹦起来,提起裙裾就往院门上跑,大家也随祖母迎到廊下。不多会儿冯嬷嬷引了个打扮华贵的妇人进来,肃柔对这位姑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姑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阁,跟随郎子上外埠做生意,婚后极少回上京。上回相见,还是她七岁那年,现在要是在街市上遇见,怕是真的不能相认了。
元氏和凌氏也带着媳妇从院子里赶过来,姑嫂相见,先客气地寒暄了一通,然后相携到了太夫人面前。
申夫人见到母亲,顿时热泪盈眶,上前叫了声阿娘便跪了下来。
太夫人忙伸手搀扶,哽咽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捧着脸仔细打量,总是没有消瘦,气色也很好就放心了。
外面闷热得厉害,大家挪进了花厅里,太夫人指派底下孙辈的孩子来给姑母请安。一排五个女孩儿盈盈福拜下去,申夫人连连说好,一个个望过去,感慨着:“几年未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说罢望住肃柔,牵着手道,“这是二娘不是?阿弥陀佛,没想到竟还有相见的一日。”
向来进宫的女孩子,基本没有年轻放归的可能,申夫人望着二哥留下的长女,一时百感交集。
还是绵绵上来安慰,说阿娘别伤心,“二姐姐可厉害了,如今在艮岳脚下开了女学,上京好些名门贵女都是她的学生。前阵子还和嗣王定了亲,九月里就出阁了。”
“嗣王?嗣武康王?”申夫人很意外,眼里逐渐流露出一点惆怅来,悲伤地望着肃柔道,“你爹爹走了十二年,果真人死如灯灭,你已经把这血海深仇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