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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最喜欢的去处,聚集着靓丽“佳人”的青楼自然也是数不胜数。
回想起自己在梅兰镇青楼厮混学曲的时光,徐林自嘲般地嗤笑了几声。
接着他以熟练的手法绑好发髻,插上玉簪,再仔细地对镜正了正衣襟,一切妥当后,迈步向膳房走去。
临出寝房之前,徐林特意“忘了”关上院门。这是他这么多年营造人设而留下的习惯:在生活中不经意地展露诸多缺乏常识的表现,以及种种花用无度的行事、时常口无遮拦的言语,当然包括每旬的休沐日不忘流连于青楼之中,都能让学院的其他学子发自内心地认同徐林是个沉迷享乐的纨绔子弟,从而对他敬而远之,以免沾染什么不良习气。
对他而言,“嫌弃”这种情绪,远比“同情”受用的多。嫌弃,便会保持距离,相安无事,不会产生多余的牵绊。而同情,无论是何种层面上的同情,对注定早亡的徐林来说,都是不需要也不想要的情感。
天碑学院的学子寝房分布在一座座的独立围合式小院中,通常四名学子共住一院,每人各住一间。其中东、西各一厢,南面两厢,例如徐林就住在东厢,江源与李栎住在南厢,周舫住在西厢,四人共围一院。学子们除了日常起居、学习功课在各自的寝房主室外,盥房、茅房都设置在公用的大型后院,甚至每块后院还有一块可供健身练武的小操场。
天碑学院虽以读书为主业,却也并不禁止学子文武兼修。更何况“君子六艺”中的“射”、“御”两艺原本就是属于武力修养的范畴。且大楚朝以武立国,在开国以来四百余年的俗世大环境熏陶之下,天碑学院也隐隐有了以阳刚为美的尚武之风。
其实天碑学院虽然进入门槛严苛,但学院内的生活却是宽松的很。除了学子必须顺利通过每年秋祭大考的检验,以及必须参加春祭拜圣人的大典之外,学院对学子们的日常生活并无任何强制要求,时间全可自行支配。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徐林缺席了两年多的晨课,学院也并不处理他,因为徐林每年的秋祭大考均能获得甲等下的成绩。
不过徐林连续两年缺席春祭大典,却是犯了学院大忌,所以负责教导他们这一届学子课程的赵教授已经对他下了最后通牒,明年如若再敢缺席,定然要逐出学院,以儆效尤。对此,徐林的态度是,能活到明年春祭再说吧。
除了寝房区,天碑学院还拥有主要的四块功能区域,分别是教授院、明理殿、雅乐坊和后山禁地天碑林。
教授院顾名思义,正是学院师长们教课授艺以及学院存放典籍之地,学院的学子们每日辰时初至午时末皆可于教授院内学习,每月除三个休沐日全院无课外,每天都有六至十名不等的教授开课,所教授内容均是源自天碑学院自古传承的《天衍录》经义。
《天衍录》全书分为上卷三篇:《天》、《地》、《人》和下卷六篇:《农》、《工》、《商》、《兵》、《医》、《艺》。
上卷记载了创院圣人及其传人通过翻译天碑林石刻所获取的对于世间万物的认知,并加入了他们对天、地、人三者的感悟;下卷则记载了同样来自天碑林石刻的种种工艺、技法与奇思。
这些典籍中的篇章分类都是当年创院圣人亲自编撰册定的,几乎涵盖了世间万象,后世继承了古译法的学者们即使经过了三千年的积累,也未曾从天碑林中获取到超出此目录的知识,只是不断地对各个门类进行内容填充。
自天碑学院诞生以来的历史里,无论九州大地是分裂乱世或是统一盛世,《天衍录》都是所有九州皇朝的文化正统。
因为书中所记载的各种知识与技术,无论在哪个年代,皆是当世最先进、最高超的,它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可以影响一个皇朝兴衰的力量。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致力于把天碑学院与《天衍录》掌握在自己手上,并严加管控,防止他人觊觎。
无论是朝廷直属的翰林院,还是授权地方州郡兴办的官学,其教材内容都是皇室通过对《天衍录》适当删减后得来的,统称为“正学”。而民间口口相传或是私自传抄的各种不收录于《天衍录》之中的知识与技艺,都被称为“杂学”,即不入流、不能进入正学课堂的内容。
经过天碑学院无数代先贤的沉淀与积累,天碑学院所持有的原版《天衍录》中的知识已经浩如烟海,对于普通的学者而言,即使穷尽一生时光与精力,至多也不过能精通其中两、三篇的内容。
而且,因此从天碑林中以“古译法”翻译出来的内容都是偶然、无序且晦涩难懂的,甚至有些内容连文字的正确性都有待反复推演。再加上石刻使用的是不知多少岁月前的上古语言,在语法、表达习惯上都与当世人类语言有着很大的差别,所以即便正式编录进《天衍录》的内容,也不是普通学士能轻松领悟的。
普通资质的学子,能够熟记《天衍录》一个篇章中的内容至少需要五年时间,再到理解这些内容并产生自己的感悟,则需要十年以上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因为从熟记到理解,再到精通运用,实在是太依赖于个人的天赋了。
因此,学院中的任何学子,只要能够精通《天衍录》中的任意一篇内容,即可参与院首会举行的“评定会”,通过科目考校后,就会被聘为学院“教授”。
教授是聘用制,除非学习了“古译法”,否则可以随时请辞职务,甚至离开学院也无不可。教授除了授课的职责之外,也负责帮忙管理学院学子们的日常生活。
学院的教授们虽有学问深浅和资历长短之别,却无身份级别上的高低,“教授”是全院统一的职务与称谓。无论你是三十岁出头的天才青年,还是年逾古稀的持重长者,只要是教授身份,互相之间均可平辈相交,这即是《人》篇中所倡导的“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传道授业,可谓先生。”
教授院中唯一的特殊之处是“院首会”的存在。学院除了闷起头来做学问,还需要履行两个重要职责:一是为当世朝廷的文官系统输送治国人才,以报答皇室扶持之恩;二是延续学院的传承,主持扩充、编撰、修订《天衍录》中的内容。此外,学院每隔五年,都会向朝廷提交一次扩充、更新后的《天衍录》书籍,以供翰林院、官学使用。
这两项重大事务的处理,需要一个专门且权威的机构,于是院首会应运而生。
院首会由一名院首及六名执事组成,院首除了是全院精神上的领袖之外,也是负责与大楚帝国朝廷联络沟通的唯一代表。而院首会执事却并没有具体的行政权力,只是在诸如教授的评定会、每年向朝廷举荐入仕者名单等大事上需要参与议事罢了。换言之,院首会更像是一个为了防止院首专权的监督机构。
除教授院之外,学院最重要的场所便是明理殿。明理殿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组巨大的圆形殿堂形成的建筑群落。群落正当中的,是一座可以容纳全院上下近四百号人也绰绰有余的主殿,每年除了学院的春、秋两祭大典外,几乎从不启用,除非遇到当年昭武皇帝亲巡这样的大事。主殿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座偏殿,可容纳百余人,常用于院首召集的重要议事或宴请贵宾。每两座偏殿之间,又各有两座小殿,围绕主殿环形分布,可容纳五十人左右,是教授与学子之间探讨学问、日常议事或举办小型宴会的场所。
主殿与四周一环共十三座殿堂统称“明理殿”,这种建筑形制是从学院创立之初便定下的,虽经三千年岁月洗礼和后世多次翻修,也从未更改过。其中外围的十二座殿堂恰好契合历法的“十二地支”之数,便以“子、丑、寅、卯……”的顺序加上了标号,方便区分,如正北方的偏殿便被称为“子殿”,正西方的偏殿被称为“酉殿”,以此类推。而中心的主殿,便约定俗成地被称作了“明正殿”。
学子们若无教授召集,通常不会主动前往明理殿中,因为即便贸然去了,也只能吃闭门羹。明理殿的十三座殿堂的大门均有世外方士所制的机关,而开启机关的钥匙悉数保管在院首会的秘匣之中,就连教授们想要使用一座小殿,也需经由学院执事的首肯,并取钥匙开启大门。而明正殿的钥匙,相传只有院首一人亲自掌握。
不过,这次的贵宾光临天碑学院事件,院首梁喻却提前十五天就打开了明正殿,并安排梅兰镇上聘请的工匠对明正殿进行装潢、布置,这是学院创建三千年来都难得一见的事。因为天碑学院的地位与傲气摆在这儿,平常朝廷的高官或是王公贵族到访天碑学院,院首连开启偏殿的可能性都不大,能在小殿里接待一下就算尽礼数了。往往只有世间闻名的大仁学者或者是皇帝的钦使御使来访,才能使用四座偏殿之一。也难怪常有人私下戏称,恐怕只有昭武帝再次亲至,才能让天碑学院开启明正殿。
相比之下,占地面积最大的雅乐坊,它的功能反而简单也随意的多。雅乐坊由艺坊、工坊、武场和膳房组成,为学子们提供了生活上的便利和读书之外陶冶雅趣的去处。作为学子闲暇时交流各式技艺或与师长、同窗交流所学的场所,这里是整个学院氛围最轻松的地方,自然也成了学院里徐林日常去的最多的地方。
不过,这倒完全不是因为徐林有多爱社交。而是因为教授院大多数时候只有辰时至午时才有教授讲学,明理殿平常又不开放,徐林每天起床用过午膳之后,只剩下酉时之前都自由开放的雅乐坊可供选择,成了他在天碑学院里白天唯一的“归宿”。
最后关于后山禁地天碑林……徐林虽然作为学院的一员,却从来没有踏足过,对其所知也跟世俗众人一般,只是从关于学院的传闻中略知一二。其实不止徐林,整个天碑学院除了院首会的几个老头子,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天碑林里究竟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