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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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的时候，赵婉很喜欢走着路仰起头看天空，如果是在图书馆，她习惯于将后脑勺抵到椅子的靠背，然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我无从得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在她睁开眼睛之前低头装作在很认真的看书或是写东西。她也喜欢将脸贴着桌子趴着，看着旁边，有一次我问她看到了什么，她说她看到了自己，那个时候她的身旁坐着的人是我。

    赵婉并没有在抵达的时间点给我回电话，甚至于在她抵达两个小时后她也没有回电话、回消息，我收拾一半的行李摊在床上，然后拿着手机来到阳台，给她发消息，打电话，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起过布布。等到我终于接到赵婉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到学校收拾好住的地方了，我问她身体是否不适，她撒谎说没什么大问题。我听得出来，无力又难受的声音在我听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谁都知道高原会有反应，但赵婉没有说。

    我生气了，“赵婉，我们现在唯一能联系的就是电话，你不说，我就不可能知道，你不要擅自为我定义你为我好的事情吗?”

    她才开口说她在宿舍刚简单收拾了一下，需要休息。她下了飞机就感觉很不好了，坐上摆渡车硬是忍住了想吐的冲动，买了车票根本坐不了车，然后就在候车区抱着自己的背包整整坐了一个小时才缓过来。我甚至于能想象到她坐着的时候把头埋进了背包，在人流量集中的候车区一个人无助的背影，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询问。出发之前几天我就逼着赵婉定时喝防止高原反应的药，如此大的反应还是没想到。后来她坐上了大巴车，坐她旁边的人给了她橘子，聊天的时候发现竟然是老乡，于是对方说可以加个微信，她说她下了大巴车就删了，因为很多人以后根本就见不到。

    随后学校派了人来接，接她的人也是她后来才知道是学校党委的主任，同这位主任搭班以后才更加了解。宿舍里给她放了一张学生的床，她买了一些垫子被子啥的简单铺了一下就打算睡下，才想起来要回个电话，从背包拿出来手机时看到了我的未接和消息。我告诉她休息一下要记得吃饭，别太剧烈运动，她答应了，我不放心。又跟她开通了视频，让她把手机放在床边，然后再睡。她脸色差得很，躺下来的时候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只是勉强笑了笑，然后就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的呼吸声。赵婉之前在医院照顾她爸爸的时候头几个晚上也不敢睡觉，因为医生说她爸爸除了被冻以外，还有轻微的脑出血和脑积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脸上有伤，眼睛也是青肿的，应该是同人喝了酒起了争执。医生说这种情况不能有抽风的情况，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她就每晚盯着检测仪，听着她爸爸的呼吸声，稍微有什么不对，或者脸部有一点儿抽搐时，就会拍拍他或者叫一声她爸爸，让他知道，要正常呼吸。

    空荡荡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一个箱子和一个睡着的赵婉。我看着赵婉，问她这一路走来在想什么，每一个决定和每一步路都需要什么才能坚定她的信念，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问她为什么国庆还不来，问她难不难受，痛不痛苦，跟她说我爱她，我希望她在对我的这件事情上抛开一切世俗的观念，不去顾及她的父母。

    “赵婉，我爱你。你总是说你只有我一个人，事实上，是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最起码你还有你的父母，虽然你一直都在努力离开他们，可这样子你不也离开我了吗？我什么都不需要，就是想你难受了，能在你旁边，哪怕陪着你躺着什么也不说都可以的。如果我跟你说明白了，你还会要我吗？”我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然后又在期盼着赵婉只是假装睡着了，她或许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