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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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赵婉跟我说了很多她记得的小细节，每一次家里吵架的场景，每一次父亲喝醉后让人无奈的举动，每一次在黑夜里坐着她爸爸开的车，幻想着出事故的场面。她想起来从她进入学校起，每次的费用都是妈妈在给，每次的家长会甚至于表彰会也是妈妈出席。家的概念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但赵婉同样记得小时候她爸爸给她做的土豆丝，买回来的凉皮，坐在老家那棵无比巨大的杏树下大家吃着豆角的场景，她爸爸带着她去收庄稼，他爸爸骑着摩托带着她和妈妈，一路唱着《走进新时代》，回老家看奶奶的路，他们一家人看李连杰的《中南海保镖》，爸妈教她唱的第一首歌叫《萍聚》，她说这首歌的歌词印在她骨子里面了。她最后说，痛苦大过幸福的时候，才是生活真正开始了。

    赵婉那天带着妈妈离家，她们什么也没拿，本来是想着找个包吃住的活，也确确实实找到了，结果那家老板人不怎么样，于是，赵婉告诉她妈妈重新再找。她俩的东西当时放在了店家的宿舍里，老板和服务员互相推辞着说对方拿了钥匙，等到赵婉真正拿到钥匙时，已经晚上10点过了。赵婉开宿舍门时，她妈妈哭了，说像她今晚一样。等到稍微抚平她妈妈的情绪，带妈妈坐上车时，她们没有说一句话。

    我说要等赵婉将一切过往放开，可似乎过往并没有成为过去时，对于赵婉，这些正是进行时。但我会竭尽所能给她我能做到的，我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我会等，至暗的时候总会过去的，总会遇到想让你成为光的那个人，因为我遇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婉睡着了，我侧过身，看着她。她兴许是做梦了，脸上的不安和身体的颤抖还在持续，我伸过手，轻轻拍着她，说睡吧。

    我们都已经上了大学了，按道理，应该能抵御生活带来的一切暴风雨，可也许，抵不过不是因为我们脆弱，而是没有人告诉我们要撑伞，也没有人为我们递一把伞。太过于信任，就总是会带来伤害，而身体里流淌着共同的血液，你如何说服我，这个人是陌生人，不值得信任。我在大雨滂沱时，接过来这个人递的伞，发现伞柄上有刺，打开的时候，发现残破不堪，无法遮挡一滴雨水，于是衣服湿透了，手指被刺穿的疼痛传递到了心里，告诉我，这个人是陌生人。那种时刻，我们就开始为自己的心门添砖加瓦，直到没有一丝缝隙，这颗心完完全全只属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