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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都是冲天的烟火,卯蚩呆在了那里,根本无法相信眼前是真。
卯蚩自幼便听父亲讲过,黎人九寨和南楚的华族军府战事从来不少,小的摩擦更多,可对战都发生在两族相邻的平原地区。
他从未想到,山林中的家园会在一夜之间被毁灭殆尽。
九寨在边地历来多有探哨,自万顺五年以来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除此之外,各条进出的小路曲折复杂,急难辨认。
华族军骑这些年来屡次兴兵,也从未攻入九寨腹地,为何这次能如此顺利直接摸到天寨央村?
卯蚩想到这个关节,不禁汗毛倒立,一口苦胆好悬没有吐出来,舅父敦巴陆那张阴鸷的脸孔立刻浮现在他眼前。
他紧紧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崩溃。
杀了敦巴陆!卯蚩想到这里,探手抄出腰间的苗刀,准备冲下山坡。
那把苗刀一尺半长,精铜所铸,刃口锋利,是把不世出的宝物。这还是卯蚩七岁闭灵文身那天,阿爸送给他的纪念。
在卯蚩的印象里,这些年来阿爸只要在家,就会耐心地指点自己练刀,有时一练就是半天,当时他玩心很重,觉得这种练习累得要死。
“你此刻不好好练习,将来这刀在你手中就是废料。苗王保护不了族人,你身边的这些阿叔阿婶就会被华族铁骑杀死!”
每当父亲说这样的狠话,卯蚩就会咬着牙坚持下去,一练就是七八年光景。
此刻,卯蚩意识到这刀刃上的第一口血,就将痛饮仇人,似乎是这把刀的宿命,也是他的宿命。
如果今夜天寨毁了,就让我也一起灭亡吧。卯蚩如是想着,刚刚纵马冲下,却见四个骑马的黑衣人已从村口出来,挥舞着苗刀径直朝他这边赶来了。
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卯蚩看清他们身上的衣服,果不其然是地寨的人,而照身形应该是常年在山里走动的猎手。
他们往卯蚩这边一望,其中一人便高声呼号起来,“迎亲的人说得没错,这边找到阿蚩了,你们拦住他,我去告诉敦巴陆!”
随后,其中一骑蓦地掉头往回赶去,其他三个人停顿片刻,纵马奔驰,挥起苗刀,几个弹指间就冲到了卯蚩面前。
马上就会有死人了。
卯蚩并未恐惧,忽然间反倒升腾起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兴奋。他蓦地起手挥刀,闪电般砍掉第一个人的头颅。
这时,后面跟上的一个黑衣人已把刀探到了他身前。
原来真正的死战和平日里的练习并不一样,是那么的简单,又是那么的残酷。
卯蚩直觉胸口一热,一股血气就在眼前扬了起来,他照着父亲平时所教,集中全力,翻肘用力横刀一抹,将那黑衣人握刀的手削了下来,血瞬间喷了他一脸。
第二个人哀嚎着坠马的同时,第三个人的刀刃已瞄着卯蚩的脖子从斜上方狠狠劈了过来,不过一尺距离就要到肉。
父亲告诉卯蚩,苗刀最精深的奥义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卯蚩想到这,不再求活,更不躲闪,顺着之前的手劲儿将苗刀掷了出去。
挥刀不如飞刀快,这自然也是父亲教给他的。这是用刀高手的心法要义,也是死战之时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搏。
只见卯蚩的刀直接深深插进了最后一个人的面门里,那人面前一片血污,手里的刀随之瞬间失力,但还是凭着惯性,带着那人的胳膊横向划到了卯蚩的胸口,又顺势向下划了一道。
弹指间的功夫,地上已躺着两具死相凄惨的尸体,还有一个翻滚着惨叫的断手人。村口那边又有十几骑寻着惨叫声,举着火把往这边来了,那些影子像是苗寨传说里要嗜人的魔鬼。
卯蚩见状咬牙下马,从那人头上拔出自己的刀,转即上马,调转马头,用刀背狠狠叩了下马屁股,往来时的路飞窜出去。
卯蚩伏在马背上,胸口的两条伤口起初是刺痛和灼热,逐渐麻木而冰冷,那口子像是被两只巨手撕开,血水早已经染透了马后颈上的鬃毛。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不断从那伤口向外散逸,除了保证自己不摔下马去,再也使不出力气驾驭方向,甚至无法回头看一眼追兵到了哪里。他此时感到一股彻头彻尾的恐惧,觉得自己像是被狼群围堵的小鹿,随时会被扑倒、撕裂。
在马上又颠簸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卯蚩脑海中始终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就这样死!
在迷离前,卯蚩借着刀背的弧度勒在马脖子前面,另一只手从胸口扯下一条已经被刀划开的布条,在探出的刀尖上粗略缠了几圈,用这个临时做成的“缰绳”把自己固定在马背上,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卯蚩感觉自己的胸口不那么痛了,然后他看到了阳光熹微下的村子,信步走进去,挑柴、喂猪、烧火做饭,四外的竹林子被晨风吹得簌簌作响,讨厌的水鸭子杂乱地在水沟里扑腾着找虫吃,村人们都已开始忙碌新一天的生计。
进了家院,父亲嘴里咯吱咯吱嚼着新采的槟榔叶,正和几个鼓头围坐在一楼厅堂里,大家正笑意盈盈说着什么事儿。
父亲看他进来了,板起脸来瞪了他一眼,然后喊母亲给他准备早饭,他讪讪朝父亲打个招呼,急忙转身退出了院子。
院外一轮模糊的光圈之下,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那晨曦一般美丽,正在柔声喊他名字,“卯蚩……”
“你醒了?”
卯蚩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下看到一脸憔悴的南星,她双眼红肿,惨白的脸颊上还挂着几道泪痕,整个人坐在那里像是用冰雕成的。
“南星,你去哪了?……我又在哪?……”卯蚩挣扎着要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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