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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乖巧,还会吹口琴,小孩子们挺喜欢他的。
林岚觉得他已经有小朋友了呢。
他抱着林岚的脖子,埋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我想娘了。”
林岚的心软软的,就抱着他回家,“娘给你煎饺子吃。”
昨晚还剩下几个饺子,正好给小旺吃掉。
林岚煎饺子,小旺就要给娘吹霍老师新教的曲子,声音却很糟糕。
林岚立刻听出来,接过去看看,“小孩儿,里面怎么塞东西啦?”她拿了火柴给捅干净,发现里面还有泥沙呢。
“小孩儿,泥沙塞进去,口琴就会坏掉,不能吹了。”
小旺立刻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低着头很伤心,却不敢说话。
林岚忙安慰他,“娘没怪你,就是告诉你,以后要注意啦。”
小旺:“喔,以后不会了。”
林岚以为他和旺旺玩的时候弄的,平时他和狗玩儿的时候也会被旺旺拱倒弄得身上都是狗毛和土。
不过她感觉小旺情绪有点低落,“小孩儿,在外面玩儿,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小旺摇头,“没的。”
“有没有人摸你啊?”
小旺:“有,好多呢。”
林岚紧张起来,“摸你哪里?”
小旺指指脑袋和脸,“娘,我头发,摸光了。”
林岚心疼地摸了摸,“我和他们说说,以后不许摸我小孩儿的头。”小旺长得干净漂亮,大人们看见就喜欢说“看这孩子,又俊又乖”,然后顺手摸摸头。
他们那干粗活的手,又粗又硬,可不把小孩儿的头给摸坏了么。
林岚决定下一次宣传的时候特意强调一下,谁也不许摸小旺的头。
小旺立刻蹭蹭她,“只让娘摸。”
林岚小心地摸了一把,又怕真的摸多了把头发给摸少了,那可麻烦。
犹记得旺旺小时候,孩子们整天撸狗,把只小狗崽撸得光秃秃的,惨不忍睹。
当然,也是因为它换毛的缘故。
林岚又给小旺讲了一些生理卫生的知识,尤其是那些十几岁的熊孩子,他们不懂事又好奇,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
小旺都认真听着。
林岚还把隐约记得的儿歌编了编唱歌小旺听:“……短裤和背心保护着身体,别人要碰不可以!大声地说不可以!……”
小旺学一遍就会唱,奶声奶气的,十分好听。
林岚夸他:“真乖,以后娘让小朋友一起听你唱。”
晌午等孩子们回来吃饭,林岚悄悄问麦穗和二旺,“今天小旺上课不开心?”
两人摇头,“很好啊,怎么啦?霍老师领他,他可高兴了呢。后来霍老师去学习,他就自己玩了。”
林岚:“没事。”
她又问三旺:“三旺,有没有人欺负弟弟?”
三旺:“没有啊,有我呢,谁敢欺负他!”
林岚笑道:“真有个哥哥的样子。”
林岚这么一问,他们才发现小旺今天格外低落,静静地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口琴,也不吹了。
他们都有些纳闷,“小旺,怎么啦?”
小旺摇头,“没。”
三旺一撸袖子:“谁欺负你啦,你告诉我,我去揍他!”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大旺给拎回来。
吃过饭以后孩子们继续去上学,林岚看小旺有些低落,就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去找董槐花。
晚上韩青松没回来吃饭,八点钟才到家。
“今天这么忙啊。”林岚给他热了饭。
韩青松却好似做了一件大事儿似的,表情轻松,“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你们办案子,咋还带我?”林岚不解。
韩青松:“你只管去。”
还卖关子呢?林岚也不逼着他说,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上她叮嘱麦穗带好小旺,她则跟着韩青松出门。
骑车好久才到地方。
北城公社下面的一个大队,距离他们家几十里路呢。
韩青松道:“他们大队有个徐大夫。”
徐家世代行医,据说祖上还是什么御医,很擅长看妇科。
老中医前些年吃过苦头,跛了一只脚,如今头发胡子雪白的,人很瘦但是精神矍铄,两只眼囧囧有神的。
林岚对传统文化向来怀有敬畏之心,来都来了,自然就去瞧瞧,好好听大夫说了注意事项,又付钱买药方。
药材是没的,公社也没,甚至县城也没,还得去大城市抓。
因为破四旧的时候,当地的中医也被打击得不轻,被有些不懂乱搞的人跟巫蛊、算命之类的搞一起一刀切禁止了。
现在风声没那么紧,加上乡下也培训赤脚大夫,他们又可以正经从业。
韩青松也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
林岚想刘秀云的身子更需要调理,就顺便问了问,徐大夫说还是人到了,望闻问切,才好对症开方子。
林岚就想回头让刘秀云也来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去的时候觉得慢,回来竟然快了很多,到家才三点半左右。
韩青松还要去公社一趟,林岚就在村口下车,自己先回家。
一进村,她就听见哇哇的哭声和女人尖利的打骂声,这谁家啊,整天打孩子打到大街上。
正开门呢,那声音已经近了,“林岚,你还搞宣传的呢,你咋教孩子的!”
只见刘春芳虎着脸拖着个半大小子朝她走过来。
哟,小白花也有母夜叉的一面呢。
林岚:“你抽哪门子风儿啊?”
刘春芳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你看,你看给我们铁头打的!”
她把儿子推上前,“好好看看。”
林岚把脸一沉:“你没病吧,我刚回家呢,什么时候打你儿子了?”
刘春芳开始抹泪:“你没打,你让你们家大旺打,你说你们大旺咋那么坏呢,小小年纪这是要杀人……”
“闭嘴!”林岚怒吼一声,你抽疯就抽疯,没事抹黑人你欠揍知道吗?
刘春芳被她吓得一愣,就开始打嗝。
这时候跟着看热闹的妇女有人喊道:“大旺和铁头打架呢,好家伙,铁头大两岁还高半截呢,结果被大旺打得满地打滚。”
“这大旺也得管管,天天鼻子朝天,没个正形的,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赵桂莲也跟着凑热闹。
林岚蹙眉,瞪回去,“大旺天天上学,也不敢逃学,他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出来!”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却没敢跟她对喊,谁不知道林岚是村里有名的霸王啊,不但能打能骂,还有个局长老公护着,这会儿又搞宣传,不少人都稀罕她呢。
刘春芳就哭:“反正大旺打了我们铁头,好些人看着呢,你看嘴巴打破了,鼻子打破了,鼻梁打歪了,脑门都破了……呜呜。”
林岚看了一眼铁头,果然有点惨不忍睹,铁头被打成猪头,这……脑袋上那个大包也太抢眼。
大旺这个熊孩子,都多少日子不打架了,至少上学以后就没打架。
今儿怎么又打架?
她一直跟他强调就算跟人家有矛盾,也要讲理,如果对方不讲理就找老师、找干部评理,也不能动手打人。
她问铁头:“小子,大旺为什么打你?”
铁头呜呜哭,就说大旺打他,不为什么。
刘春芳恨恨道:“能有什么,你们大旺整天劲劲儿的想当霸王,看谁都不顺眼,还不是我们铁头不乐意听他的指挥!”
林岚扬眉,“我觉得不是,我们大旺虽然喜欢当孩子王,可也不是什么孩子都看得上眼的。”
她这么一说,在场有几个妇女家的孩子早就被大旺收拾服帖,这会儿唯大旺马首是瞻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涌上一股蜜汁得意感觉。
仿佛被大旺看中是多了不起的事儿一样,倍感自豪!
刘春芳要气死了,指责林岚胡搅蛮缠。
林岚不耐烦道:“来来,说清楚,铁头,你说实话,大旺为什么打你?”
她看铁头还不想说,立刻道:“我这里有一毛钱,你说实话我就给你。”
铁头立刻很心动。
刘春芳骂道:“你这叫贿赂,诱骗小孩子。”
铁头一把将钱抢过去,飞快地道:“榔头打了小旺把小旺的口琴塞泥弄坏了,大旺知道了就要打他。又说榔头太小,弟弟犯错是哥哥没管好,就把我打了一顿。呜呜呜~~我可冤枉了呢,榔头又不听我的,打我干嘛啊。”
刘春芳指着他:“你、你这个小混蛋,你为了一毛钱昧着良心瞎说什么。”
林岚冷冷道:“刘春芳,你事情没搞清楚就来兴师问罪。现在我和你没完,我说我家小旺怎么这两天没精神,合着你们榔头欺负他呢。”
她一把抓住刘春芳的手腕,“走,咱们去找大队长评理。”
这种事儿一般找治保主任和妇女主任,可她和他们关系好,想必刘春芳不服气。
那就找大队长。
大队长正和人一起在韩永芳家听收音机呢,听说找他评理,他就把捆在腰上的鞭子解下来。
韩永芳摆手,“你行啦,别什么事儿都动鞭子。”
大队长道:“这鞭子我就摆弄摆弄,每回不都是你抽人的嘛?”
韩永芳:“……你快走吧。”
林岚拖着刘春芳,刘春芳一个劲地哭,喊着林岚欺负人。
林岚道:“本来呢,孩子打架,大人最好别掺和。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今儿打明儿就和好?不过你们欺负我家小旺儿这事儿我可没完,小旺话都不爱说,更不会打架,被人欺负都不告状,你们可合适了是吧。打了我们,还来兴师问罪!”
有那好热闹的,立刻就跑学校的,把消息告诉老师。
韩青平正上课呢,听说以后就让孩子们自己念课文,他则把大旺和小旺带上。
三旺瞅着,自然也不甘落后,立刻就告诉二哥二姐,几个孩子一起跑出去。
韩青平看他们都跑出来,“没你们事儿,你们上课去。”
三旺:“咋没事儿呢,我把榔头给打了呢!”
韩青平:“……行,你们一起吧。”
他们都去了街上,这会儿不上工农闲时间,社员们都跑来看热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都他娘的给我让开,站两边去,把街堵上干啥?”大队长一挥鞭子,社员们立刻让开,都让到路两边,把中间当舞台让给当事人。
刘春芳这会儿只会抹眼泪哭哭啼啼,一副弱不禁风受害者的模样,誓要把林岚的泼妇形象给有力地衬托出来。
很快大旺小旺几个跟着韩青平过来,榔头和几个小孩子也被人领过来。
山咀村不小,几百户人家,偌大的村落分成了几个部分。
不只是社员们关系有亲疏远近,小孩子自然也有玩的好的不好的,都是扎堆分群的。
因为私人恩怨,所以赵桂香赵桂莲以及刘春芳等人家,跟林岚家关系就很一般,甚至可以说交恶。
大队长鞭子一甩,真相就出来了,还没人不怕的呢。尤其铁头、榔头都是小孩子,参与的还有其他孩子,根本不用费劲就直接招了。
榔头和三旺差不多年纪,日常也带着一帮同龄孩子,他们不上学,年纪小也不干活,四处溜达祸害人。
不是拔了谁家的萝卜,就是踹了谁家的白菜,再要么还打人家鸡,欺负人家孩子。
而小旺因为长得好看,穿得干净整齐,戴着眼镜吹着乐器,看起来很另类,他们先是好奇后来听家里人说那是个小傻子,又开始鄙视。
再者别的小朋友,尤其小女孩子都喜欢小旺,爱和他一起玩儿,榔头几个就受不了,跟着去捣乱。
小孩子们都不想跟榔头他们玩儿,榔头就更生气,觉得是小旺的错。看他太干净,就给他抹黑,看他吹口琴就觉得假仙,学城里人。
他们就堵着小旺把他摁地里,抢了口琴灌上沙土,还威胁小旺不许告状,告状就把他小鸡鸡给绑起来不许撒尿。
小孩子们平时都说谁去找大人告状,就是坏分子,被剃阴阳头游街的那种。
小旺比其他小孩子更单纯执拗一些,认定不能告状就真的不告,被他们打了,也不求饶也不哭,以后就躲着他们。
可他们偏偏不肯拉倒,整天以此为乐,四处搜寻小旺,看着就想去欺负一下。
结果被林岚发现不对劲,问过孩子们,都不知道,大旺让柱子几个去打听打听。
没多久就问出来。
然后大旺就去找榔头算账。
可榔头虽然是个熊孩子,毕竟也只有六七岁,哪里是他的对手,一脚就踹翻。
他又不好欺负小孩子,就去找榔头的哥哥铁头。
“你弟弟打了我弟弟,我当哥哥的就打你!”
弟弟犯了错,哥哥替他挨揍,他觉得没毛病。
铁头仗着自己比大旺个子高,长得壮,自然不服气,于是俩孩子就打起来。
大旺本来就敢打,又猛,不怕疼,后来还被韩青松操练,学了新的招式,打架用上了方法,有勇有谋的大旺,区区一个铁头哪里是对手?
他不但把铁头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最后还看看人家的头,来了一句,“你的头真的是铁做的?我试试看?”
他拿起石头就要拍,吓得铁头嗷嗷惨叫,最后大旺把石头一扔,抓着铁头的头,往自己脑袋上一撞。
铁头的脑门当时就肿起一个大包。
大旺还轻蔑地嗤了一声,“铁头个屁啊!尿罐儿差不多!”
知道了整个过程的刘春芳更加哭得惨兮兮的,自己儿子的头被说成尿罐儿,这不是林岚教的是谁教的?
其他人也觉得好笑。
人群里看热闹的赵桂香姐妹俩,没想到看个热闹都能被羞辱一脸,气得发抖,一个劲地说林岚仗势欺人。
大队长指了指刘春芳等人,“你看你们,整天这一天天的,这些破事。就不能干点正经事?人家林岚还得忙着搞宣传呢,哪里有时间管这个?还有你——”
他指了指榔头。
榔头吓得哇哇哭,生怕挨鞭子。
大队长:“你哭啥,你欺负人家小旺的时候咋不怕?”
榔头委屈道:“小旺又不会告状。”
他被大旺踹了一脚,走路还一拐一拐的呢。
三旺啐他,“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榔头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我、那不是逗小旺玩儿嘛。”
“嗯,以后我们见了你就逗你玩儿,你等着!”
榔头吓得更哇哇大哭。
大队长就当和事佬。
林岚却不想轻饶,冷冷道:“孩子打架就算了,小孩子不懂事,知错就改没毛病。不过我小孩儿的口琴给弄坏了,得赔!”
大队长点点头,“应该赔。”
刘春芳眼泪汪汪的,“凭啥让我们赔,我们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岚冷冷道:“这个口琴四毛八一个,但是来回去一趟县里,还得骑自行车,还得费时间,你至少要赔我两块。少了两块,我不跟你算完。”
两块钱足够刘春芳疼的,她疼就打榔头,榔头也长记性。
刘春芳哭着坐在地上,“欺负人啊,欺负人啊……”
其他人也窃窃私语,觉得林岚要太多了,这是在讹钱。
“你有自行车,你自己再去买一次呗。”有人嘀咕。
林岚哼了一声,“不小心损害别人东西就要赔偿,故意损害别人东西,就要加倍赔偿,这是惩罚,不惩罚不长记性。长记性才知道疼,以后不敢再犯!”
就算韩青松有时间去县里,可为什么要为榔头的错买单?
不赔可以,那就公事公办咯。
最后大队长只得让人请韩永芳。
韩永芳已经听人家说了,他道:“故意损害人家东西,本身就得赔到人家乐意,大旺娘也没多要,两块合理。”
支书说合理,那就合理,大队长让刘春芳赔钱。
不赔钱就大队里扣工分赔,这是大队干部调节矛盾的手段。
刘春芳没办法,在诸多压力下只得赔了林岚两块钱。
铁头把那一毛钱摁在裤兜里,绝对不拿出来,林岚并没有管他要,他竟然觉得林岚很讲道理。
估计他娘知道得打死他。
刘春芳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拖着自己儿子铁头,“走,去公社告状,必须要曝光这泼妇的嘴脸,让韩局长、让公安们都知道知道。”
她也不声张,拉着铁头就去了公社。
那边韩青松正在交接一批资料,然后给战友写信麻烦帮忙买中药寄过来。
这时候孙卓文领着刘春芳和铁头进来,“韩局,家里人找。”
一进屋,刘春芳就开始掉眼泪,颤巍巍的,“青松哥~~”
韩青松浓眉皱起,冷冷道:“你是谁?别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