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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年那时晚霞落满大学校园。你端庄安静地站在餐厅外路旁水泥地上。我从你身边经过。你美若水样流过的晴空。我回想我当时心里是一惊。那么美的一个存在。我不知,我不知那竟然是你我之间的开始。
之后一天晚上十点钟,我站在餐厅桌旁吃夜宵,突然感觉有人在注视着我。我抬头,是你,你坐在餐桌旁。你男友发现了情况,他看了看你又看了看我,笑了。他为什么笑呢?是早就知道我了吗?
我们大学校园东墙外的菜市场里,我手提买好的青菜往北走,想回宿舍。发现你正蹲在菜市场北头的葡萄摊边。你那男友把剥了皮的葡萄递在你嘴边唇上。葡萄就停在那里,你的唇上。你忘了张口正看着我。看着走市场中间的我。我正想回宿舍回宿舍。
再之后见你等在北餐厅的桌旁。那时餐厅里人还少。你早早地等在那里。当我手端快餐杯走进餐厅时,就发现你急急慌慌地手端快餐杯走向买菜窗口。我也走过去,走向那个窗口,走在你身后。你停在那个窗口,面向里面。我走过去,悄悄接近你的身后。我接近了你。那时餐厅里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我悄悄在你身后,你忍耐不住,身体说着话。我在你身后,你忍耐不住突然回过头来,一脸激动。你脸红了眼睛大大的满是神采像小鹿乱撞。你买完菜,向餐桌走去。我截住你在餐厅内柱子旁。“去二楼一下好吗?”我面对面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说。二楼是大教室,这时没有人。你静在那里,在餐厅柱子旁。你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像认错了媳妇一样不好意思,又像自尊心受了伤一样随即转身离开了。
后来的几天里我打听到了你的名字,并且找到了你的教室,知道你是八六级外文系英语专业的。于是我就给你写了一长段文字,装在信封里邮寄给你。我还记得那些文字:“我的自信毁于你不费力的摇头之间,是否你已看出?悄然回避时,面对自己,我开始羞得无地自容。
至此,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许多事后也没见得好起来。多次被劝过别太认真,却依旧不能。我听到人们对我说:其实你还是个孩子!
这之前我就蛰伏着,在日子的深处等待。我有那么多幻想,又有那么多祈求,只是不与人说。那原只属于一个人的啊。
知道为什么我如此固执地独来独往?原来是我树立一面醒目的旗子。我是如此地苦心孤诣
对那些匆匆而过的人又有什么好惋惜的呢?等待是一种语言。也只有那些期望过、失望过,并且依然执着的人才能深深懂得啊。
在每一个可能的路旁,我都成了深深的忧伤,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向着窗外的天空,我高声祈求:请让我刻骨铭心!太阳就红红地升起。我于是伏在一棵草上哭了很久。”
我把以上我写的这些文字邮寄给你,你没有回信。再后来听说你在餐厅被你男友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一耳光。
之后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俩。
一段时间之后又见你们走在一起。
然后到了一九九零年,你们先我一年毕业了。
我去了我们学校外语系英语专业办公室,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在。问了他你分配到了哪里,他查了档案,说是分配到了青岛市。我写信给在青岛读大学的初中同学,请他打听你的详细分配单位。他没有给办成。然后就是我内心波浪翻滚的一段时间。然后就到了我实习的时间。然后写论文,忙着找毕业后的去向。大学就结束了。
2
一九九一年我被分配到济宁市下属县的一所高中教书,我报到一个月后,决定去找你。我去校长那里请假,校长说有信心吗,我说不一定,校长说那就完了。我不知道完没完,我是执意要去的。
我带了27块钱,一路逃票到了青岛。到了青岛,买了张青岛市区交通地图,从地图上找到了青岛市市教育局的所在位置和乘车路线。到了青岛市市教育局办公室,我就对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说我是山师大学生会的,现在山师大要搞一个活动,想联系一个90年毕业名字叫乔虹的学生,能不能麻烦您给查一下,看看分配到哪个单位了?那个工作人员没说什么,就去查了。查完之后说,你分配到了九中。出了教育局我就又在地图上找九中,找到了。于是我一路打听,到了九中学校。
到了九中已经是中午,学校放学了。我问了门卫英语办公室的位置。上楼看了看。办公室锁着门。我就下了楼,在楼下的草地上坐着等。
等了有一个多小时。我起身走走,来到你的办公室所在的木楼的前面。你身穿素色长裙正向我这个方向走来。当你走近的时候,我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嘴里只发出一个轻微的响声,但不是词或字,更不是句子,只是一个轻微的响声。
“什么?”你听到我嘴里的响声,轻声问到。
我还是没有缓过神来,没有回答你。你就从我身边走过,上楼去了。
我觉得你认出了我。可是没有停下来。没有停下来再问问我。这使我感到有点受冷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得出你精神状态颇佳,是你现在过得挺好的说明。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来这里是一种荒唐的鲁莽的行为?
回去?就这样无声地走掉,恢复原来的日子?
一万个不甘心。必须去找你,哪怕只是说说话。我上楼来到你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推开。
“找谁?”你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我问到,看得出你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你”
“找我?!”你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退出门,你跟了出来,站在我面前,那望着我的神情仍那么熟悉,使我一下子感到温柔亲切。
“从哪里来的?”你轻声问到。
“济宁。”我背依在墙上,这时才感到疲惫和柔弱,我觉得我柔弱得象个孩子。我不知竟如此艰难。
“我有课。”你说。
“我等着。”
“两节。”
“我等着。”
说完我转身下楼。你回屋去了。当我来到楼下时,你赶了上来,手了拿着课本。
“上去歇歇吧。”你说,“一会就下课。”
我于是又回到楼上,办公室里没人。我进来,把包放到你的办公桌上。然后来到办公室的阳台上,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从上衣口袋了掏出小圆镜子,照了照自己。然后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秋天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到我身上,我感觉到了温暖。
一会儿,进来一个老教师,瘦小,机灵。
“来找谁?”
“乔虹。”
“乔虹,”老教师点点头,又竖起大拇子“你明年去美国进修去。”
下课了,你第一个进办公室,那个老教师出办公室。他俩在门口相遇的时候,互相对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懂。不是用的汉语,也不是英语。
一些教师涌了进来,都是些老教师,其中一个老头坐在我的对面,眼睛盯着站在那里的我,他那样盯我,使我心里害怕,我心里有点冷。
“坐吧。”你指了指我身后的椅子。
“行。”我说,我听出自己说这个字时声音有点冷。
你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你挽了一个中年女教师的手,走到办公室的西墙旁,看着上面的一张表格。
“我明天正好没有课!”你高兴地象个孩子似的。
上课铃响了,你望着我说:“再等一节!”说完走出办公室。
等到再下课的时候,就是放学了。其他老师没有再来,就你一个人回来。
你把书放到办公桌上,去阳台那里洗了洗手,照了照镜子。回到办公桌旁,坐下。
“来找我有事吗?”
“来看看你。”
你笑了。
“你是哪个系的?
“历史系。”
“还记得那些信吗?”我问道。
“哪些?”
“就是我写给你的那几封”
“哦,你现在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了呢。”
“我毕业以后,我常想:那些信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常常想,感到不安。我想知道你的情况,不知你分配到哪里。到你们系去问,系里老师说只是把你的档案发到青岛市教育局,具体分到哪个单位不清楚。于是我就写信给在青岛上学的一位高中同学,托他去教育局打听。等了半年多,没有结果。我不甘心,所以自己跑来了,是想来看看你。没有给你造成麻烦吧?”我说。
“没有。”你眼睛红了。
“工作还好吗?”你问道。
“唉,不怎么好。我觉得自己太不能适应了,不是指讲课方面,是指在社会上生活。我太不懂与人打交道,总是使人对我感到不满,甚至抱怨、挖苦、辱骂!”
“慢慢的就好了。你也改改吧。”
“不,我永远不去迎合那些希望我去迎合的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把时间用在对别人的品头论足上?”
“你过得内心挺苦?”
“是。刚分到学校那会儿,整天感到内心很冷,觉得自己没有前途了。我想可能是我以前受文学影响太大,太理想化了,一接触到现实的平淡严酷,便受不了,变得心灰意冷。“
“说的对什么设想得太好、太理想化?“
“对生活,主要指爱情。”
屋里暗了下来。
“你青岛有同学吗?”你问。
“没有”
“我们学校明天开运动会。我得当裁判。”
“我走!”我站起来?,把包往肩上一背,也不回头就向外走。
“找宾馆去?”你问。
“不,回家。”
你紧跟了出来,在整个长长的楼梯上,你一直并排在我的右边。我感到温暖,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多好。
到楼下了,又走了一段路。我觉得有一团暖气罩住了我和你的身体,那是我俩身上挥发出的惺惺相惜的爱意吗?
一些学生在楼下跑来跑去,校园里走动着几个教师。
“这里的人比济南的会穿衣服。”我说。
“对。”你赞同道。
迎面走来两个男生,你把他们叫住了。我站在你身后。等你们说完话,那两个男生一直打量我。
“不送了,我上楼找一个人。”
“我能给我写信吗?”我问道。
“想写我就写呗。”
“我们这里的邮政编码是多少?”
“是25661-----”没说完你就摆手:“想不起来啦!”
“我想你!”那两个男生在一边喊。
你的脸一下子全红了,迷乱的样子。
3
我总是在犯过错之后,才慢慢明白。就象这次青岛之行我不该那么匆匆而回。坐在火车上,车离青岛越来越远,我也越来越感到后悔。回来隔了两天,我给你写了第一封信:
“你好乔虹:
“首次碰到停电,坐在房间里顿时看不见自己。幸好还有支蜡烛,另外发光的就是窗外的月。
“回来时,车上挤得丧失了人身自由,人与人不得不亲密无间。我那时一直认为:幸福的首先是那些有座的。
“当然现在不再那样认为。回到宿舍,倒下便睡,接连十几个小时。现在虽然意犹未尽,也已初步过瘾。真真幸福!
“所遇到的青岛人真好,尤其是教育局人事处的几位。没想到他们那么爽快地帮忙查了。祝他们长寿!
“真想能在你那里多呆一点时间,却知道是个奢望。
“我觉得我应该首先做好本职工作,兢兢业业,对得起良心和别人,也使自己做自己的事时能有个纯净的心境。
“今天星期六,别人都走了。我关上灯,点上蜡烛。一个人真安静。
“问候你
可南”
“乔虹:
“有时我想: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局限。事实上也许我是个只会胡思乱想的人,不仅没有一点不平常的素质和能力,而且一向一塌糊涂,接连犯可怕的错误。我的所谓的一点点的能力仅仅表现在能胡思乱想上。幻想------惨败------哀伤和顾影自怜,然后再幻想。也许一辈子的精力都耗尽在这一怪圈中,直至精疲力竭地老去。
“这些日子,每天每天一个人沉静下来,沿着日子一点一点折回去,消失的岁月就会出现,并且栩栩如生,那气氛、细节、笑、眼泪、伤感迷惑和祈求。常能回想到你:在十大歌手选拔赛的礼堂,在吃夜宵的食堂,在路上,在操场上,在你的教室,还有餐厅!餐厅!餐厅!时光啊,它一点一滴地贮存在我历经磨难的身体里,永不磨灭,坚韧生存。叫我怎能忘记!
“这里天冷了,要下雪的样子。
可南”
然后我寄给你一张明信片,我在上面写到:“乔虹!一向可好。想青岛。”只这几个字。明信片正面是芦苇、水、几只白鹅,秋天的样子。在鹅的下面印刷着两行字:“我柔弱的心一直找不到它歇息的地方,而此刻你用静默的风景把它说完。”
“乔虹:
“?你好!
“一件黑色皮夹克,一件雪白的,还有红色西服、长毛白色灰斑袄。还穿过什么倒记不清了,不过我能保证凡是记起的都没错。而且还能记起我穿它们的地点、气氛和我的神态、姿势。
“有一张Madonna的大幅黑白照,很象你。墙上还有一张世界地图,一张青岛地图,另外就是齐秦。一转眼就能看到他们,而他们也望着我和我的房间。
“我一直好好地对待生活,善意、诚挚、真心热爱它。再没有别的一点点的要求,只有你,你,只有你。我依然如故,而且坚不可摧。坚实,稳固,再没有什么能将我击倒。
“下课了,我夹着一叠书往回走,在楼前的广场上抬头望望天。你好吗乔虹?这时你在做什么?想起那道路、楼梯、你的办公室,还有你的短发。你好,乔,你好!
“我从城镇穿过城镇,从村庄穿过村庄,穿过街道、工厂、人群、山岭、平原、道路、河流,没人知道我的心思,它使我崇高和坚定。爱上一个人会感觉崇高吗?爱上一个人会感觉神圣吗?
“太想能有你的信,知道是妄想,可还是想。
“星期六,夜晚、灯光,就这样一个人时感到一下子面对了你,全部的你。想像一个人在你面前,岁月如水从我们的脚下、头顶和身旁急速流动,几乎冲刷着席卷着所有。可是我没动,稳如磐石。让我说什么,我最好的语言是沉默,满含着对这个世界的感激。
“幻想着穿了可身喜爱的衣服一起与你从大街上走过,或者一起讨论一部电影、一首歌或者一本书,或者黄昏在海滩我注视你快乐的样子。”
安安静静地想你,诚挚动情地写信,明白自己放不下了。动情的是不是只是我?一直没见回信,这使我无法知道乔的想法。不回信,一言不发,毫无动静,这意味着什么?不理不问?默认?还是等待?我一点也闹不清楚,心急火燎。十二月八日,我在给你的信中说元旦我要去青岛,不知可否。我知道如果无望,你就会不得不回信,说别来,彻底表态,说明原因。二十天过去了,没见你的信,陡然间我心里添了些信心。
十二月二十九号我又去了青岛,到青岛时天已经黑了。我找了家旅馆住下。等到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你学校办公室的电话,说是找你。接电话的人叫我等一会。不一会,从电话里我听到了扑通扑通跑步的声音。
“喂,谁呀?”
“我,可南。”
“你在哪里?”
“慈(chi)山路旅馆。”
“慈(ci)山路”你给我纠正道。
“我过去吗?”
“那你下午过来吧。“
下午,我坐了公交车,很快地到了你的学校,直接去了你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在你的办公桌的东墙上挂着一件浅蓝色呢子大衣。取暖烟筒铁炉子煤火正旺。我搬了张椅子,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你抱着课本走了进来,冲我一笑,把课本放到你的办公桌上,然后也搬了张椅子坐在火炉旁,然后低下头去用小铁铲子去弄木箱子里的煤碳。你的头那样低着,秀发触到了我的膝盖。
几个女生抱着作业本走进办公室,放到西边一张办公桌上。等到你们从你身旁经过要出去的时候,你抓住一个女生的手,拉到自己身边。
“元旦晚会请不请我呀?”你笑着说。
“怕你抽不开身呀。”那学生回答着乔,眼睛却满是语言地从乔的背后静静地望着我,向我羞涩一笑,然后挣脱你的手。
“不打搅了!”那学生一摆手。
“慢走呀!”你打趣道。
只剩下我俩了。象这样?在火炉旁,坐在你身边,我感到温馨、满足和宁静。
“放假了?”你笑着问我。
“放了。”我的目光飘忽着滑过你的眼睛“放了两天,又请了两天假。”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我问你。
“一月二十六号。”显然你说错了。你说的是寒假。
“我是说元旦。”
“奥,明天。”说着你自嘲似的一笑“明天中午我们办公室会餐,晚上各班开元旦晚会。”
说完你下意识地搓搓手,用手去捂炉子的筒子。结果被烫了一下,你猛地缩回手。你显然刚才走了神,竟然忘了筒子是很热的。
我情不自禁地哎吆一声,仿佛被烫的是我。
“没事吧?”
“没事!”说的倒干脆,可表情却不是没事的样子。
“用冷水洗洗去。“
“不用”你甩甩手“不碍的。”
我在想在这种情况下我该做什么。曾对种种技巧充满不屑,只知道跟着感觉走。可一次一次的失败教训了我。现在我不得不信爱情需要技巧,虽然还依旧不懂得那技巧是什么。要小心,千万要小心,千万别犯错误。
我在想眼下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火车站那地方有座商场不错,叫华什么大厦。”我上午刚逛了逛。
“华联。”你说。
“挺豪华的,人很多。”我接着说。
“里面的东西贵得很。刚开业,大家都去了,我还没去过,找个时间去看看。”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合适。也许我真是天下少有得笨。经历过这么多场了,磨难也不少,竟还不见一点长进。
一时无语。
也许是我们毕竟还不熟悉。
“这里的舞会怎么样?“
“风气太差了,去不得。没有大学里面那种暖融融的气氛,我想在学校因为都是学生吧,彼此都容易沟通,也不需要防范。在社会上有坏孩子。”
“电影呢?”说出口,才突然觉得也许不该这么接二连三地发问。我为什么不谈我那些信?为什么不谈爱情?为什么不说爱你呢?我觉得那是一生的事情了,可以慢慢来,万一你拒绝了呢?就怕你拒绝。
我接着说:“我毕业后还没有看到什么好电影,整天武打呀枪战呀,不象在大学。”
“大学的确看了许多好电影。”
“比如《罗马假日》、《魂断蓝桥》、《愿梦重温》。”
“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电影,不过最近好像有一部”
“什么名字?”
“《冬天里的一把火》。还有一部是凌子风演的,名字想不起来了。”
我觉得自己看过,就说出了名字。
“不是。我说的那部片子的主演叫凌风”
“你们女孩子对这都很在行。”
你笑了。
在我和你之间是一只木桶,盛着满满的煤块。你探下身,用小铁铲在煤中不断地搅动,眼睛盯着煤,象从中要找出什么。你的头发从两侧垂下来,覆盖了耳朵,芳香迷漫。我坐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要回家了。”你突然说。
我一丝惊慌,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掷下铲子,站起来走到你办公桌那里,脸冲着东墙,给了我一个后背,你这样默默地很久一动不动。
天不早了,屋子里暗了下来。
“我要回家了。”你再次次对着我说
外面吵吵闹闹的打球的声音没有了,一束束黑色的粒子在空中和墙角弥漫着。
“你去哪儿?”你问。
“我没地方去。”我喃喃说道。
“到我家去吗?”
“行。“
你坐下来整理东西,把办公桌上的书、笔、稿纸和墨水瓶一件件放进抽屉,又穿上大衣。然后又背对着我,默默不动,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你?也许是你在等待这吗?我不知道,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不知道为什么,当现在,我经历千辛万苦,从千里之外来到你面前,却宁静了。
我知道在别人看来,我这样傻傻地坐着是十分愚蠢的。可是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情不自禁的,只是现在不。
我继续坐在炉边的椅子上。你拿起盛着馍的方便袋和我他俩的手套,把我的手套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走吧。”你说。
我要求帮你提一只兜,你拒绝了。楼梯是木头的。我说我的鞋踏得楼梯直响,你的却没动静。你冷冷地打量了一下我脚上的鞋。
我和你一起从篮球场上经过。这时候学校里已经没有了行人。你只是行走,一直不说话。我扭头看你一眼,看见你因没有满足而温怒的红扑扑的美丽的面孔。
从学校到你家大概不远,你没有骑自行车,路上也不通公交,所以步行。大概你喜欢步行,天天这样。
路上经过一个市场,我说你等一下我去买点水果。
不用买,你说。
我想我也工作了,挣钱了,是成人了。第一次去你家怎么能不买点东西呢。
“你等等,我去买嘛!”我竟然孩子气地执拗地说。
“你去买我这就走!”你可爱地边走边朝背后的我一甩手说道。
我乖乖地跟了上去。
走在大街上,我发现你今天的穿戴可身,令人喜爱。我想起了我写给你的信中的话:“想与你穿了可身喜爱的衣服一起从大街上走过。”这句话令你着迷了吗?所以今天就打扮好与我一起从大街上走过?
我在路上拐了多次弯。每次拐弯的时候,你都边走边轻轻一摆手:“向这。”
仿佛已经心有灵犀,息息相通。
我觉得自己那么爱你。在路上,我感到从你身上传来了爱意,与我的爱相吸。那是等了很久终于走在一起的感情。神秘的,默默传递的感情。从我大学二年级在餐厅吃夜宵开始,那感情一直神秘地默默地凝成一个核,象原子核那样地辐射出内心。爱使我和你闪着光了吗?
到了你家门口,你按了门铃。在等待家人开门的时候,我看着你低着头可爱地用里面的那只脚在地上划着圈圈。
等到你妈妈开了门,我他俩走进去的时候,你向你妈妈一摆手:
“这是我妈。“
“阿姨好。“
看得出你妈妈明显地有点激动。
然后你爸爸也走了过来,你又一摆手:
“这是我爸。“
“叔叔好。“
然后你把我领进客厅。你脱了大衣和可身的棉袄,只穿了毛衣,坐在那里。我俩都不说话。
乔姨进来了,拿过来一盒糖说:
“吃糖,这是上海的。”
“你也是九中的老师?”乔姨站在我对面问道,这时你冷静了。
“不是。”我说。
“那是------”
“我是济宁的。”
“你们原来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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