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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她摇头,说:“想去旅游。想去大一点的城市看看。”
班上的同学来找邵远鑫玩,约他一起去游泳。李菜认识他们,但不熟。邵远鑫问李菜要不要去,李菜没答应。
为了省电,趁着中午客人少,超市里关掉了灯和冷气。热藏在衣服布料与背中间,李菜默默站着,昏暗的室内像洞穴。她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靠在收银台发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拿出来接通。不情愿的时候有过沉默,但还是草草回应。
挂断后去请假。敲了好几次门没人应,又听得到空调的声音,李菜有点头疼,刚要打电话,门忽然开了。邵远鑫单手拿着手机,上面是刚结束的游戏。他问她:“怎么了?”表情倒是没有不耐烦。
李菜说:“家里有点事,催我回去。”
“那你走吧。”邵远鑫回答得很干脆。
回去路上很晒,李菜的自行车骑得很快,暗自在想,是不是应该索性把明天的假也请了。
几年前,爸爸开车撞过人。那是家里最难过的几个月,房子卖掉了,全家人都在东奔西走。好不容易免了牢狱之灾,没有保险,赔偿也是很大一笔开支。
那人没有彻底康复,被妻子直接搬到肇事者家来。他们只能照顾他,断断续续,任由债主似的病体来了又走,像一片无法根除的癣。
她拿钥匙开门,推轮椅的中年女人在耳旁发牢骚。李菜只当没听见,弯下腰,和她一起移动轮椅。到楼上时已经汗流浃背,李菜来不及擦,先把床铺好。一床褥子,旧床单,尿垫,熟门熟路,做得很快。
把成年男人运上床,她又转头去倒水。送人来的女人要走了,听打电话的内容是约了人打麻将。李菜也不送,一声不响,该干嘛干嘛。
穿过走廊时,她闻了闻手指。指甲缝里有芹菜的味道,是打工留下来的。
李菜把水壶拎到灶台上,把替换的床单塞进洗衣机,然后去自己卧室把风扇拿出来,放到躺着的男人床边。洗衣机又坏了,轰隆隆地响一阵,继而不再动弹。她去踹了两脚,还是不动,只有等妈妈下班回家再说。忙完这些看了眼挂钟,也到了该做饭的时候。
冰箱里剩余的菜不多了。厨房热得像桑拿房。她蒸了米饭,汗止不住冒出来。夏天是个温暖的季节,汗水沿着睫毛和鼻尖坠落,砸到砧板上。
她抬起手臂,用衣袖去擦脸,汗珠又咕噜噜地滚到衣服里,从胸衣的缝隙流下去。
爸爸妈妈回来了,李菜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躲到房间里去喘口气。还有暑假作业要写,风扇被拿走了,手臂压在试卷上,再拿起,就会把纸张粘起来。
睡觉前,主卧室开了会儿空调,李菜擦着头发过去乘凉。爸爸在外面替病床上的人擦身子。
妈妈压低声音,偷偷跟李菜道歉:“今天我那边忙,一下回不来,只好叫你了。”
李菜问:“这次要在我们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
“……”
李菜盯着妈妈的侧脸,得不到回音,只好别过脸。
妈妈说:“你要是想打工,就去你舅舅那里吧。”
李菜淡淡地说:“他店里烟味太重。”
爸爸把门打开,让冷气能吹到外面。
这天晚上,李菜睡在了主卧室的地板上,把席子铺好就能睡,非常方便。夜深了,父母的鼾声很响。暑假工还能做吗?明天早饭吃什么?洗衣机坏了,衣服怎么洗?空调定的时间到了,少了风的声音,四周又燥热起来。她在冷的汗与热的身体里合上眼。
李菜很早起床,起身给卧病在床的人换尿不湿。成年男人的生殖器萎缩着,宛如一节沙蚕似的内脏,无法在心上激起丝毫波纹。
尿沾到了床单上,所幸提前垫了东西。李菜抽出弄脏的,换上新的,排泄物的臭味覆盖了芹菜的香气。
用肥皂一遍又一遍地洗了手,直到手掌干燥得变成岩石。
坏掉的洗衣机仍然伫立在那里,空气还是很闷热,挂钟麻木地走动着,生活在继续。李菜的心情并不坏。
她打开窗户。
风和世界从那里汇入。
在这小小的城镇里,每天的生活仅仅只是随波逐流。李菜习惯了早早起床,对着窗户洗漱,发一会儿呆。
清晨时分,天蒙蒙亮,不下雨的时候,男生会在楼下跑步。夜宵店的隔壁是药房,那是街上开店最早的地方。年事已高的医生要把笨重的招牌运出来。从初中起的三年里,李耀祖几乎天天从这条街经过,每次都会停下,帮老人把立式招牌搬到门外。在这三年里,李菜一直看着他,即便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认识他是谁。
一个人的晨跑,李耀祖专心致志地完成这一件事。而李菜坚持做的,则是在早晨目送他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