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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道。
“我是赖皮果,你就是小气鱼。”荔知笑道。
谢兰胥没有学过棋艺,荔知也没有,两个烂棋篓凑在一起,比赛谁发明更多的规则。
一些能够让棋圣之流呼吸凝滞,白眼狂翻的规则。
取胜的法则就是用规则绊倒对方。
你来我往之间门,荔知从中找到了小时候和荔香、荔惠直一起玩耍的乐趣。
她的笑容淡了下去。
“怎么?”谢兰胥淡淡看了她一眼。
“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荔知故作开朗,笑道。
如果他们还在……
荔香一定趴在她肩膀上,瞪着眼睛观看棋局进展,伺机寻找机会出老千致胜,而荔惠直一定会认真学习他们的规则,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神丹的话,此时应该卧在床下,每当他们哄堂大笑的时候,就提起黝黑的眼珠,露出些许眼白,顶着眼睛看着他们和乐融融。
谢兰胥望着天女散花一般的棋盘沉默了。
荔知原本是自己在伤感,看到谢兰胥的少见的低沉表情,不由笑了:
“阿鲤怎么也和我一起伤感起来了?”
谢兰胥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但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我在想事情。”他说。
某种直觉只在荔知的心中停留了片刻就消散了,她没有起疑,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你在想什么?”
谢兰胥顿了顿,然后说:“再过两个月,鹿婕妤就该生了。”
“然后呢?”
“如果是个皇子,不知道怡贵妃和德妃还坐不坐得住。”谢兰胥放下一粒黑子。
“他们不会那么傻的。”荔知道,“皇帝已经过了天命之年,要等小皇子长大,还要好多年,更何况鹿婕妤家世低微,根本不能形成威胁。这些时日以来,对鹿婕妤腹中的孩子出手的反而是一些只想争宠的妃子。”
目前有资格角逐储君之位的只有敬王和凤王二人而已。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谢兰胥,这些事情,他应该想得比她更清楚才对。
“哦。”
谢兰胥平静地吃走了她的十几颗白子。
荔知瞪大眼睛,懂了谢兰胥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你使阴招!”
“愿赌服输,不是你教我的么?”谢兰胥凉凉道。
眼见已经在胜利边缘,却忽然间门全盘皆输,荔知气得不肯再下第二盘。
谢兰胥望着她生闷气的样子,忽然说:
“有时候,感觉你身体里有两个人。”
荔知一惊,下意识坐正了自己忘形的身体,又故作不解地望着棋盘对面的谢兰胥。
“你在模仿你的双生姊妹吗?”谢兰胥平静道。
有一瞬间门,荔知连喉舌都僵硬了。
半晌,次间门里只有窗外沙沙的风声。
谢兰胥见她模样,神色反而软了。
他推开摆着棋盘的炕桌,向荔知伸出手。
“到我这里来。”
荔知迟疑片刻,握住了他的手,踩过炕桌坐在他的身前。谢兰胥长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下巴在她头顶轻轻点着,像是在逗弄一只心爱的鸟雀,又像是池中啄食的鲤鱼。
“无论你模仿谁,你就是你。”他轻声说。
她叫荔知,但她的身体里有两个人。
输棋后生闷气的是荔夏,咽下异议从顺服从的是荔知。他能够准确地辨别出什么时候是她,什么时候是她在模仿。
对谢兰胥来说,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看向她黝黑的眼眸。
“无论你在纪念谁,这都是你的一部分。”谢兰胥说,“我全盘接受。”
没有人来教他,但他发自内心地生出了“回报”的想法。
这种独一无二的,被完全接纳后产生的动容,他也想回馈给她。
“或许一开始……”
谢兰胥的下巴停在她的头顶,就像候鸟停留在春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略微暗哑的声音,缓缓道:
“我也只是想被真正的看见罢了。”
如果一开始,母亲就告诉他,有朝一日会有人看见他的缺陷,依然愿意毫无芥蒂地接受他……
如果一开始,父亲就呵斥作出谶言的萨满,告诉他大旱和洪灾非他之过……
荔知想要转头看他,却被强硬地按了回去。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不安和羞愧在忽然之间门涌上她的心头。
不止不安和羞愧。
够了,够了——她几乎是在心底恳求着。
不要更相信她,不要更恋慕她,不要将她往心底更深处安放了——不要再倾注更多心血在她身上了。
“从前,我总觉得上苍亏欠于我。”
谢兰胥轻轻收紧了双臂。
琉璃一般剔透幽静,好像一碰就碎的月光,贯穿了幽静的次间门。
微渺的尘埃漂浮在皎洁的光带之中,不约而同地奔向同一个方向。
“现在,它不欠我了。”谢兰胥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