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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十岁时，外公生了大病。是市里的医院确诊的，从爸爸妈妈很凝重的谈话里，梨花能体会到。
孩子不懂生命和死亡这些东西。尽管妈妈从那以后，眼里有了忧郁，梨花仍然过得很快乐！
那年夏天，外公在公社医院里住院，妈妈带着梨花去看望他。
见到梨花，外公很高兴。梨花想，“外公这哪里像是有重病呀？他看起来很好的嘛！亏妈妈还这么难过。”
外公给梨花一角钱，让梨花自己去买冰棍。梨花转头看妈妈，妈妈点点头。
梨花接过钱，去买冰棍了。冰棍五分钱一只，找回了五分钱。
梨花一手拿冰棍，一手攥紧五分钱，快步走回外公的病房。她先把找回的钱递给外公，外公让她自己拿着下次再买，梨花又看看妈妈，然后就放进口袋里了。
梨花想，外公真好。撕开冰棍纸，刚送进嘴边，一大块就松动了，掉下来了。妈妈正要责怪梨花，外公阻止了。“外公真好！”梨花再一次确认。
第二年的春天，外公走了。肚皮涨得老大，是胃癌夺走了外公的生命。
妈妈在外公的遗体前，哭得死去活来。姨姨也哭，但没有妈妈哭的声音大，也不像妈妈一样边哭边说的。梨花觉得妈妈这样，有些失体面。“难道不能暗暗伤心吗？弄这么大的动静，显得很不坚强。”
亲戚们都来吊孝了。梨花很快和几个一样大的孩子们跑到一边玩去了。
正玩得起劲，有个城里来的亲戚找到梨花，要梨花赶紧过去给外公磕头。
梨花这时才发现，灵前跪了一大片头戴白孝布的人。舅舅们，爸爸妈妈，姨姨们，表弟表妹们……
梨花赶紧挨着跪下去，但也有不跪的人，城里的亲戚，他们一个都没跪。这时梨花发现，只有头戴长长孝布的人，才需要跪。
不跪的人，都只在手臂上扎一条短孝布。
丧礼仪式很繁冗。小小的梨花还不会为外公的离世而悲痛，她反而觉得妈妈太夸张，仪式弄得人很尴尬，“不是只有范错误的人才跪下来吗？”真是罪过。
外公离世时才五十五岁，好在梨花没有年龄概念，不然是不是会多一些伤心。
到1988年冬天，爷爷去世时，十七岁的梨花第一次体会了“死亡“。
上高中的梨花，闻讯借了同学的单车赶回家来，寒风中冻得冰冷的手，握住躺在地上的爷爷的手的时候，爷爷的手比自己的更加冰冷。那一刻，梨花突然明白，“死亡就是没有温度了”。
当天晚上，梨花为爷爷守夜，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不眠之夜。她仿佛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后半夜，极度困倦的爸爸窝在灶头睡着了。看着爸爸仿佛一下苍老消瘦了许多的面庞，梨花心如刀绞。她找来一件棉衣，轻轻地盖在爸爸身上。
爷爷躺在地上，屋里静悄悄的，梨花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相反，自己守夜，能让爸爸睡个囫囵觉，梨花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