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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陆路诧异地发现,原来自己如此睿智冷静的老板,也有窘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对于蜜月地点的意见不一,使得旅行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这天周末,危瞳约邢丰丰和苏憧去会所游泳健身加吃饭。邢丰丰和苏憧知道危瞳最近运动量又加大了,所以游泳时基本都在池边戏水喝饮料,以保存体力,陪她杀进健身房。

    结果才跑了十几分钟,两人就大喊受不了,硬拖着危瞳去旁边的茶吧休息。

    哪料却在茶吧目睹了一场精彩好戏。

    她们三人去得早,挑了比较靠里的位置,虽是周末下午,因为会所只招待VIP,所以人并不多。也正因如此,一旦有什么大动静,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率先看见那人的是苏憧,她坐在正对着外侧的位子,迅速压低声音示意危瞳:“是那个劈腿女……”

    邢丰丰背对着外面,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嘁,都哪年的旧事了,不用跟看到明星似的吧。”

    “不是!”苏憧伸手,硬是把危瞳从小圆桌对面拉到身边,“你看,有人在骂她!”

    这一句话,令小圆桌旁的三个脑袋一致朝外看去。

    那是比较靠近门口的位置,凌静优似乎刚从外面进来,却被原本坐在桌旁的一个年轻女子拦住。

    那女子的说话技巧非常高超,听起来斯文有礼,其实句句带刺。大意是讽刺凌静优被赶出凌家后仍死性不改,没有自知之明,傍上一个有钱人,装着还是上流社会的小姐,来这种会所消费。

    对方咄咄逼人,凌静优却始终将头别向一边不说话,竟一反本性地一味忍耐。

    “她被赶出凌家了?”邢丰丰愕然,捅捅危瞳,“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凌泰早和凌家没关系了。”

    苏憧本不喜欢这种场面,可被欺负的对象却令她很高兴:“那女的谁啊,太厉害了,整个一电视剧里教训坏心女配的侠女!”

    危瞳也在奇怪,却发现那个说话的女子有些眼熟。

    等到她们离开健身房,去楼上包间吃晚餐时,她才想起之前和渃宸去酒吧撞见凌洛安受伤,他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个女人。

    “那事情就简单了!”邢丰丰分析,“刚才那女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富家千金,而且是富得非常厉害的那种。凌花花犯风流病去追人家,结果遇到一个不好惹的。你想想,女人之所以容忍有钱男人花心,大部分都是为了对方的钱。富家女也有钱,知道他跟自家那个童养媳关系不正常,当然不爽。所以估计耍了手段让凌洛安的老娘把她扫地出门,现在撞见自然要给她脸色。”

    “说得像你亲眼见到一样!”苏憧和危瞳都不以为然。

    事实上,邢丰丰的猜测,大部分都对了。

    于丝嫄是真正的富家千金,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父亲非常宠爱。她并不愚蠢,打从凌洛安第一天接近她就知道对方是有目的的。不过她素来喜欢享受帅哥的追求,加上父亲也有意跟凌家联姻,所以她早将凌洛安视为自己的男人。

    可惜,有天她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被告知凌洛安与家中养女凌静优的不正常关系。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方发来的一段亲热视频。虽然男女主角的脸部均被打上了马赛克,但她还是能认出翻滚在床上的那两人是谁!

    想到凌静优每每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然而然地挽住凌洛安的手臂喊哥哥的画面,她的心里就一阵恶心。

    凌静优大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为了破坏危瞳和凌洛安的恋情而拍下的视频,如今却成为自己被赶出凌家的导火线。

    或许该称赞陆路做事滴水不漏,或许只能怪凌静优坏事做得太多又时运不佳。总之,于丝嫄从来不是只会小打小闹的女人。

    她表面仍旧在凌静优扮演顺从懂事的小妹时笑脸相迎,背地却设计了一个陷阱让她踩,后来惹得关慧心大怒。

    在关慧心心里,静优这颗棋本来就废了,留着只是顾念她这么多年陪在自己身边母女相称的感情。哪知她这样不知好歹,居然敢去设计于家小姐,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再留。

    之后,凌静优被迫搬出凌家。

    危瞳一直觉得,在自己和凌静优之间,存在着某种孽缘。

    Z城很大,要在短时间内这么频繁地遇见,并且每次都场面热闹,实在不容易。

    恒安临时有点儿事,凌泰今天跟陆路去了恒安,他知道她和姐妹碰头,便将宾利车的钥匙给了她,让她能方便进出。

    和两个死党晚上看完电影之后,她们又提出要去酒吧续摊,结果被危瞳一口拒绝。

    两姐妹直笑她现在成了二十四孝贤妻,倒也没有勉强,只说把她们送到酒吧门口,就放她回家。

    之后,一车三人在酒吧一条街再度见着了凌家小姐。

    那是条人比较少的巷口,几个看起来不善的男人将走出酒吧的凌静优拦住,推搡着进了小巷。

    当时危瞳正在找邢丰丰说的新酒吧,车速很慢,车上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车在路边停下,苏憧问要不要下去看看,邢丰丰立刻打断说这是人家的事,别多管。

    “那几个男人好像很凶,我们不理,万一出事怎么办?”苏憧去推危瞳。

    邢丰丰搭住好友的肩膀:“这就叫自作自受,她这种女人,就算有报应也是应该的!”

    危瞳熄火,捏捏两人嫩嫩的脸:“我下车去看看,你们两个可以去酒吧了!”

    然而,好奇的邢丰丰和苏憧最后还是跟在她身后,踏进了那条小巷。小巷很曲折,与街上完全是两个世界,到处都是被人乱丢的垃圾,阴冷漆黑。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响。

    她们拐了个弯,阴暗小巷的尽头,凌静优正被人压在地上,她的上衣几乎被全部撕扯掉,有一个男人正准备解裤子。她的嘴被塞住,白皙柔软的身体在肮脏的地上拼命扭动,企图甩掉淫笑着抚弄她身体的手,但一切都是徒劳。她头发蓬乱,满脸都是泪水,看起来就像个疯子。

    三个女人都被吓了一跳,欲上前的危瞳被邢丰丰拉住,后者朝她奋力摇头。危瞳安慰地拍拍她,还是冲了过去。

    在认识危瞳之前,她们就听说过她的名号,她从小学开始就是附近几所学校的风云人物。她家里有十二个师兄弟,她有一身威慑力十足的武功!

    可认识这么多年,除了见她跟高年级学长或者学姐打架,她们从未见过她认真动手时的模样。

    男人一共有四个,被全部摆平只用了五分钟,相互搀扶着逃跑只用了五秒钟。她们从担心到放心到目瞪口呆,差点儿没拍手鼓掌。

    冰冷的地面上,凌静优扯掉嘴里的布,死死地瞪着脱下外套朝她递来的危瞳,红肿的眼底全是恨意:“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如果不是你,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危瞳看了她一眼,弯腰将外套搁在她面前:“你还是这样,永远分不清是非黑白。你以为你的感激有多值钱?也不要以为我真想救你,我只是不想让危家武道精神因你而改变!”

    危瞳说完,拉着好友准备离开,没走几步,背后传来压低的哭声。她叹了口气,打发好友先离开,再度折回去:“去医院,还是报警?”

    “都不要……”凌静优用手胡乱地擦掉眼泪,捡起地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你可以,送我回家么?”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公寓,不新不旧。凌静优被迫搬出凌家后,就一直租住在这里。公寓位于闹市,装修还不错,只是主人疏于打扫,到处都是衣服,显得有些凌乱。

    这几年,关慧心和凌洛安也给过她不少钱,虽然用得多,但好歹存了一些。所以被扫地出门后,起初生活不算太窘迫。只是她奢侈惯了,买名牌的习惯改不了,出入都是高级餐厅,结果不到一个月,就捉襟见肘。

    她也曾回凌家要了两次钱,可每次都遭到关慧心的冷语嘲讽。她这才真正明白,这个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女人根本没把她当作女儿看待。她只是一个有价值的物品,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一文不名。

    她也曾想过找凌洛安,然而想到于丝嫄设计她时他袖手旁观一脸慵懒笑意的模样,她就没办法踏出这一步!

    她那么疯狂地爱着他,以为只要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其他事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就像危瞳说的,一个男人,心不在她身上。不爱她,不关心她,更别提忠诚。

    他能看着她被其他女人陷害,即便她去找他,又能得到什么?

    再多一点儿的嘲讽?再多一点儿的轻视?

    她不想回去被他看不起,便开始与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交往。她还有漂亮的脸蛋,是男人最喜欢的纯真面容。她开始变成另一个人,白天柔美可爱地依偎在男人身边撒娇,晚上抽着烟化着浓妆出入夜店,偶尔也会跟看得上的男人去开房。

    有时在高级场所碰见上流社会的熟人,她会微微一笑装作不认识。凌家小姐这个称谓似乎已成为上个世纪的事了。

    今天下午已不是她第一次在会所撞见于丝嫄。那是个比她更加心狠手辣的女人,在那双总是淡淡笑着的眼睛深处,她看得到冷锐的毒刺,带着不耻,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她厌恶凌静优在这种会所出入,厌恶她在她面前出现。

    其实凌静优心里已隐隐有了感觉,但没想到对方下手居然这么快,如果不是危瞳,今天她在劫难逃!

    接过危瞳递来的毛巾,沙发上的人低低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危瞳不在意地笑笑:“我以为你想说谢谢!”

    “对不起!”凌静优抬头,“我指的,是之前在S城工地的事,对不起!那件事是我做的!”

    “S城工地?”危瞳摸了摸手臂上缝针留下的淡淡伤疤,愕然,“是你做的?!”她长长吐了口气,慢慢眯起眼,“我真想揍你一顿!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是啊,为了凌洛安,我就是什么都敢做!我想你不知道,那天在医院,他听到了你和你师兄的对话。明明之前还一副生人勿近的可怕模样,听见你和凌泰不合,以为还有机会夺回你,竟笑了起来。那阵子他一直在追于丝嫄,我以为他早把你忘记了,结果他居然还喜欢你?!他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你!你不知道那时我看着他目送你离开的背影,心里有多恨!”她的声音有一点儿扭曲,对危瞳是恨,对凌洛安却是又恨又爱。

    “之后,我派人跟踪你。你赶去S城,跟踪的人听到你讲电话,所以我让人在工地设计了这个意外!我一直都知道凌洛安跟凌泰竞争的事,我打电话给你师兄,故意挑拨离间,想把这件事嫁祸给他们,随你们几个斗去!结果你的老公真厉害,不声不响就把我的人解决了……”凌静优抱着毛巾,越说声音越低,双腿蜷缩在沙发里,眼睛无焦距地看着前方,“你的命真好,总是能让男人喜欢你,先是侄子,然后是叔叔……凌泰,我每次看到他,就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他太冷清了,有时明明是微笑着的,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我一直不明白这样一个男人,竟能宠你到那种地步!”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冷清?曾几何时,她也是用略带畏惧的目光看待他的。若没有六年前的那场意外,只怕凌泰对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所以说,人的命运有时很奇特。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现在被玩弄被抛弃伤心难过的就是我。时间越长,越难抽身离开,换个角度,其实我应该感激你那时介入。”

    凌静优嗤笑一声,牵动苍白的嘴角:“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我设计你那么多次,你居然没有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踩上一脚,是不是练武的女人特别喜欢装好人?”

    “你就当是如今生活幸福的我对生活不幸的你施舍的怜悯好了!”危瞳临走前,还是留了句忠告,“刚才几个人身手不错,应该不是普通的混混。这件事,可能还有续集,我建议你报警。”

    拉上大门前,公寓里传来轻轻的两个字:“谢谢。”

    这时的危瞳不会知道,是否报警根本改变不了已酿成的祸事。那些逃走的男人拍下了连当事者都不知道的裸照。

    两天后,一组名为“征SM男友”的裸照被传上网,里面的年轻女子上身赤裸、表情惊恐,照片旁甚至备注了她所在的城市、住址以及电话。

    八卦记者们迅速认出主角,翻出凌静优以前的照片对比,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关慧心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甚至称凌家小姐一直在澳洲度假,照片只是那些想红想疯了的人在P图炒作!

    数天之后,被记者们追堵,不断接到骚扰电话甚至连家门都不敢迈出一步的凌静优如游魂般打开了家里的煤气。

    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陷入深度昏迷,是否能清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危瞳关掉电脑,走到画廊的小吧台前,朝正在煮咖啡的男人道:“我想去医院看看她。”

    他看着她,点点头。

    情况与她所料的差不多,关慧心打定主意置身事外,再不顾及母女之情,任由凌静优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危瞳用凌泰给她的卡,帮她转了高级单人病房,并换了医院最资深的主治大夫。另外还雇了一个护工负责她每天的擦拭换洗。

    整个过程中,凌泰始终没开口,危瞳问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凌静优明明那么坏,她却还要帮她。

    凝视她的眸底藏起原有的凛光,男人的眉宇慢慢温软下来:“怎么说也是挂名婶婶,她是小辈,你做些事我不反对。”

    他从不去同情那些咎由自取的人,即便因为他的命令使得她被于丝嫄算计,但离开凌家后她仍有千万种选择。人总抱怨命运,却忘记了很多时候造就这种命运的恰恰是自己。

    “其实我们应该对她好点儿。”

    “哦?”他一侧的长眉轻轻挑起。

    “因为没有她这个坏心的小三,我又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公!”她勾住他的手臂,整个人贴了上去,健康的浅麦色脸庞洋溢着灿烂笑容。那笑性感又可爱,明媚得如同开在骄阳下的花儿。

    他定定地看着她顾盼间的妩媚,趁着她仰头看自己的瞬间,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小护士和病患家属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大部分视线当然都集中在清隽如玉的凌泰身上。

    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促狭地眯眼说道:“这句话说得好,奖励你的,不喜欢?”

    被调戏的某人心花齐齐开,哪里会说不喜欢。这么甜美的一刻,她突然想起他们搁浅的蜜月旅行:“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去度蜜月?你上次不是说西双版纳可以考虑一下?我想去密林宿营……”

    “……”凌泰收声。看来,他真的有必要去进修一下武术了……

    临近十月底,一个月前凌氏的易主风波似乎已逐渐淡去,然而凌氏的高层们发现他们的新总裁近来越来越多地在例会上神游。

    一些人没有参加投票大会,不知道九月底那场百转千回的变故。在他们眼里,如今坐在这个高位的人,是凭借他的能力夺下了主控权。原本的凌总是否触犯法律他们已不关心,重要的是,谁能成为这个新任凌总面前的红人与心腹。

    为求在总裁面前表现,各部门一时间风起云涌,可所有竞争到了凌洛安那里,却成了一池静默的死水。

    年轻、出色外表、极好的女人缘、非凡的身价背景,他们想象不出还有何事能令他如此魂不守舍。那张出众贵气的俊容,始终带着散不开的阴霾与戾气,让他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厌世的情绪。

    三十层的高度,如此看去与未得到前没有分毫差别,他已完全失了那种心气。

    钱与权力,当得到之后,却发现没有丝毫满足感。或许还是有的,只是去得太快,连抓都抓不住。

    不开心,胸口那里总是空落落的。

    他曾经不惜一切,甚至出卖人格、亲情、婚姻来获得这一切,可到头来他竟然不开心!

    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发现这些并非自己最想要的,那是何等讽刺的笑话?他以前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这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凌于两家的联姻已定,婚期就在下个月。

    母亲明明知道他不愿意,却装作一点儿都没觉察。以前是为了夺得凌氏,现在凌氏都已经拿回了,他不懂还有什么原因让她逼着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说不出地烦躁,然后他竟又想起了她。

    那天他在街上看到她了,当时他坐在等红灯的车里,她从斑马线通过。不过几米的距离,非常近,他甚至看得清她蕴在眼底的笑意。

    她手里拿着刚买的冰激凌,脚步轻盈地穿过马路,跳到在马路另一边等她的男人背后,很调皮地去吓他。

    男人露出笑意,拂开她被风吹乱的长发,为她夹到耳后。

    她挖了勺冰激凌,示意他吃,却在对方低头时偷亲他的脸颊。

    那天,阳光弥漫,她在街的那端笑得光芒四射……

    凌洛安撑着玻璃,慢慢低下头,胸口空掉的那块地方再度传来与那日一样的锥心痛楚。

    电话急促地响起,来电者是关慧心。

    他狠狠地掐断电话,随手朝办公桌上一扔,拎起西服大步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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