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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任务,把它遗落在了家中。邵颍川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它,从此把它戴在身上,好像父亲还在一同和他并肩作战一样。

    他在伊斯兰堡时进出过虞小婵的房间,担心给她带来麻烦,就故意把玉坠留给了她。若她遇到意外,他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的行踪。

    刚结束飞行任务回来,虞小婵睡得熟,浑然不知他的动作。夜里气温低,他负伤在身,没力气逞能做英雄把她抱回房间,只能卷起身上的薄被,披盖在她的身上。

    卧室里萦绕着女士惯用的香薰味道,耳边是她的呼吸。她睡得安稳,对他毫无防备。反倒是他,伴着窗隙清辉,无心睡眠。

    后半夜,邵颍川也渐渐睡去。

    只是他睡得浅,听到一点响声就会醒,没等到天亮就再难合眼。

    虞小婵还没有醒。

    空姐因为工作不可避免需要熬夜倒时差,虞小婵对皮肤护理很重视,再忙再累她都记得睡前卸妆。一张素颜干净的脸,一点粉底遮瑕都没有,看起来是那么白皙细腻。

    环视房间里的陈设,少女心配色和散落在各处的可爱毛绒玩具,让邵颍川越看越觉得自己和这间卧室格格不入。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柠檬香,是洗衣粉的味道。

    阳台晾衣架上挂着他的衣服,是虞小婵昨晚帮他洗干净的,现在已经干了。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走过去,长臂一伸,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忍痛穿上,到了系纽扣这个步骤,动作蓦地一顿。

    邵颍川低头看衣服上排列整齐的扣子,想起昨天晚上虞小婵也是这样把它们一粒一粒解开的。

    一个女孩子不知道避讳也就算了,还解得那么利落顺手。他忽然就有些心烦意乱,顿时没耐性和扣子纠缠,索性撂挑子不系了,敞着衣襟缓缓踱出了卧室。

    客厅被她收拾得很简洁,北欧风格的家具,简约干净。开放式餐厅也别致,吧台代替餐桌,壁挂式酒柜里收藏了不少酒精度不高的气泡酒葡萄酒,另有一面空出来的墙被她用拍立得洗出来的照片装饰,他停在照片墙前,一张一张看过去。

    这张一看就是一家三口全家福,虞小婵跟她妈妈长得真像。

    这张应该是大学毕业照,一群人扔学士帽,画面定格时她刚好闭眼,却大笑开怀,怎么笑得那么高兴呢,没心没肺像个二傻子。

    这张是在生日party上,她被一群男男女女的朋友围绕在中间,头上戴着小皇冠,脸上被抹了好几处奶油,正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这张应该是在酒吧,她即兴上台抢了驻唱歌手的麦,兴高采烈地跟着旋律嘶吼,抓拍的人照糊了她的脸,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穿的是一件带着亮片的抹胸连衣裙。

    邵颍川忍不住皱眉,她穿成这样去风月场所也不怕被人占便宜?

    参观过餐厅,他有些饿。虞小婵一看就是不做饭的主儿,冰箱里什么正经食材都没有。不过他现在有伤,也没什么兴致大展身手,看见吐司面包、鸡蛋和半罐蜂蜜柠檬,就心满意足了。

    虞小婵睡醒后发现床上空空如也,身上多了一条薄被。走出房间看到邵颍川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他煎了鸡蛋做三明治,给她和自己分别冲了蜂蜜柠檬茶。

    她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抽出椅子坐在他对面,有些难为情:“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她好手好脚却要一个负伤的人给她做早餐,实在是有些羞愧。

    谁知道邵颍川看见她,二话不说放下三明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开始了他的表演:“我怎么在你家?”

    “嗯……这件事,说来话长。”虞小婵心虚,车祸是季菏泽的锅,人是她拐来的,怎么解释?她直接挑不重要的说,“你昨天出车祸了,昏迷不醒,我刚好看见,就、就好心把你带回来了。”

    “昏迷不醒?”邵颍川提出质疑。

    “对啊,你一点知觉都没有,我这么人美心善,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大马路上不管。”知道他再这样问下去肯定漏洞百出,虞小婵急了,伸手指了指他身上,“要不是车祸,你身上哪来那么多伤。”

    邵颍川气定神闲地看她编:“那肇事者呢?没有肇事者,这伤我也可以怀疑是半夜猫挠的。”

    虞小婵没好气:“肇事者跑了。”心里却在嘀咕,你才是猫呢。

    她被邵颍川问得心里七上八下,根本不敢看他,更没有注意到邵颍川正一脸得意,眼角眉梢尽是藏也藏不住的愉悦。就这样惴惴不安了好半天,见邵颍川重新拿起三明治,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觉得这一页暂时算掀过去了。

    邵颍川身上的刀伤其实很深,就算季菏泽处理得再好,一点事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但在虞小婵家里他表面上必须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或许是早晨起来的时候牵扯了伤口,吃过饭,他身上就有些不舒服。午后邵颍川想进卧室再睡一会儿,刚进去就看见虞小婵在整理床铺,眼看满屋子的少女粉,他又默默退了出去,干脆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个午觉。

    再醒过来天色已暗,客厅里开了一盏落地台灯。虞小婵刚从楼下超市回来,轻声关上门,拎着满满两个购物袋钻进了洗手间。

    她去小区超市买了牙杯牙刷和新毛巾。她从来一个人住,家里没有男士用品,也不会挑选刮胡刀和男士护肤品,就随便买了一些邵颍川有可能会用到的。

    她一边整理台面一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两只漱口杯暧昧地靠在一起,令人浮想联翩。

    “干什么呢?”邵颍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身后,虞小婵心里“咯噔”一下,正盘算如何欲盖弥彰,却看他脸色绯红,下意识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邵颍川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不太好。

    伤口上的药一天没换,不及时处理很可能感染,偏偏季菏泽不在,他能指望的只有眼前人。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头晕目眩起来,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邵颍川觉得自己脚下发飘,立刻搂住了虞小婵,整个人的重量有一大半都压在她身上,有气无力地对她说:“扶我一下,头有点晕。”

    虞小婵害怕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邵颍川挪到床上去,盯着他吞了口服的药,正准备离开让他好好休息,邵颍川却叫住她:“等一下。”

    “嗯?”

    他冲虞小婵招手:“过来。”

    她言听计从地凑过去,鬼迷心窍地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邵颍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虞小婵只觉得他手心滚烫想躲,他却已经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半昏半醒地说:“帮我解开。”

    虞小婵的脸登时通红,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她的手被邵颍川紧紧攥着,进退两难。

    直到他再次开口:“换药。”

    虞小婵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伸手试探他的额头,是该换药了,否则伤口容易感染使人发烧。她来不及多想,把人扶起来,干脆利落地解开他的衬衫扣子,虽然前一晚已经看见了他身上的伤,但这次拆开他身上的绷带时还是着实惊讶了一把。

    伤口很深,看起来好像化了脓。她完全没有经验,幸好家中药箱里的应急药物齐全,邵颍川又一直在旁边指导她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她才手忙脚乱地重新帮他包扎好。

    看着邵颍川睡下,她终于笃定这些伤根本就不可能是车祸撞出来的。那是非常明显的刀伤,包括他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疤,看形状也都是刀伤。

    到底什么人身上会有这么多刀伤呢?她想等邵颍川醒了好好和他聊聊,聊聊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聊聊他在伊斯兰堡为什么会被通缉,聊聊他到底是谁。他留下很多谜团,她不够聪明,猜不出谜底,只好一次性问清楚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夜里一通电话,临时把虞小婵召回了机场。她只留了一张字条在餐桌上,就换上制服出门了。一位和她关系还不错的机组同事检查出了怀孕,但她还没跟公司汇报,可眼下身体状况又不允许她继续飞,思前想后找到虞小婵,商量能不能和她换班。

    虞小婵刚结束飞行,听说调班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同事解释了原委,她又贪图调班回来后能连休,于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她这一走剩邵颍川一个人在家,到底不太放心,去机场的路上给季菏泽打了电话,叮嘱他这几天帮忙去她家里照顾一下邵先生,等她过几天回来一定好好答谢他。

    电话这头的季菏泽本来在睡梦中,被她吵醒就够生气了,突然听到她这么说,肚子里一股无名火噌噌烧起来,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听你这话,我怎么有一种人是你撞了的错觉呢?还帮你照顾一下邵先生,过几天回来答谢我?你说说看,谢我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虞小婵赶紧噤声闭嘴,但又觉得不必这么掩饰,索性大大方方地说:“谢你撞回来一个绝色大帅哥给我。你以为我真那么愿意做好事,平白无故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在家啊,实话跟你说,8月我在西北遇见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季菏泽,我好不容易对一个男人感兴趣,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她就是对邵颍川别有用心,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只是季菏泽没料到她这么坦然。

    他再无睡意,拿起床边矮几上的烟盒去了阳台,电话里虞小婵还在念叨着要他好好照顾邵颍川,他突然就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干脆撂了一句:“你放心吧,人是我撞的,我会负责。”然后把电话挂了。

    抽完烟饿得睡不着,他又煮了碗面。专心切蔬菜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刀刃上,可以什么都不想,只专心于柴米油盐,这是他给自己的减压良方,15岁时传授给那小子,所以后来他也有了一番好厨艺。

    金汤云面,绿油油的菜叶和诱人的红虾点缀其间,光看着就食欲大增。他随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深夜报社。”

    虞小婵登机前刷到这条,随手点赞,顺便评论:“别光顾着吃,我家男人就交给你了。”她也只敢跟相熟的朋友这么肆无忌惮没节操地开玩笑。

    季菏泽看到评论,真的很想告诉她,邵颍川也是他的好友,别以为她的评论他看不到。但他心情不好,懒得跟她说那么多,只随手回了一个字:“呸。”

    虞小婵一走,家里就剩下负伤的邵颍川一个人了,不用继续拼演技,季菏泽轻松了许多,下班后就赶去她家给邵颍川换药,顺便还给他带了几件换洗衣物。

    邵颍川却一点也没有伤在身的自觉,歪在沙发上,一边喝虞小婵储存在冰箱里的酸奶,一边按着遥控器换到体育频道看球。看见季菏泽来了,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让开点,你挡着电视了。”

    季菏泽扫了一眼周围陈设,敏锐皱眉:“你都搜过一遍了吧?”

    邵颍川“嗯”了一声,大方承认还不忘揶揄他:“老季,你这观察能力确实百里挑一啊。”

    夜里玄关有响动,虞小婵走后他看到了餐桌上的字条。大费周章住进她家本就是蓄谋已久,眼前机会从天而降,他没有不好好把握的道理。

    可是关于三年前的那场劫机案,他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季菏泽闻言,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你动作倒快。”

    邵颍川轻松闪躲:“多谢你配合。”

    这人太无赖,偷偷摸摸搜人家小姑娘的房间就算了,还要拉他一起背锅。

    季菏泽威胁他:“你别得意忘形啊,那天你临时改剧本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惹急了我不给你换药。”

    “不换算了,指望不上你,昨天晚上婵婵帮我换过了。”邵颍川硬气驳回。

    季菏泽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婵婵?叫得可真顺口。”说着白了他一眼,“她帮你换过了?她看见你身上的伤,什么都没问吗?”

    邵颍川继续镇定自若:“她想问也得有时间啊,这不临时调班走了吗?”

    “等她回来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

    “实话实说,早晚也得让她知道,就不藏着掖着了。”邵颍川说完,扬手把空酸奶盒丢进了茶几旁的垃圾桶,忽然想起一事,问季菏泽,“唉,虞小婵喜欢猫吗?”

    “喜欢啊。”季菏泽示意他看一眼面前的茶几,清一色猫咪形状的杯子,“她总念叨想养猫,可惜一直飞来飞去没时间,之前都把猫粮猫砂买好了,却一直也没下定决心买猫。”

    “噢。”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日行一善,帮她下定决心,养只猫。”

    “……”神经病。

    季菏泽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就看见家里多了一只幼猫。

    小猫巴掌大,外面下了一整天雨,它就在灌木丛里缩成一团,被抱回来这么久还有些瑟瑟发抖,看着特别招人疼。

    “从哪儿弄来的?”

    “小区里的流浪猫。”邵颍川说着从阳台柜子里翻出猫砂和猫粮,“这附近有宠物医院吗?一会儿你走的时候送我过去,我给它打疫苗。”

    季菏泽道:“你混进小婵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邵颍川笑得顽劣:“什么都干。”

    他说得一本正经,季菏泽听着却觉得污里污气。

    到了晚上,他刷新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邵颍川发的小视频。他的朋友圈里一条状态都没有,突然发一条视频,目的昭然若揭。点开一看,是他在逗猫,小猫动作笨拙得可爱,隔着屏幕都觉得萌。

    远在新西兰的虞小婵看见后毫不犹豫点了赞,并评论:“好萌啊!QAQ!”

    QAQ是什么意思?邵颍川顺手去网上搜了一下,没怎么看懂。

    他没回复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想去浴室简单擦一下身子,推开洗浴房的门却愣住了。或许是顾及他在家里不方便,她洗了内衣没有光明正大晾在阳台上,而是悄悄地挂在了淋浴房里的毛巾架上,这位置太隐蔽,走时完全忘记收。

    如果他打开花洒,内衣又会被淋湿。邵颍川没多想,伸手把内衣从架子上拿下来,转身进了卧室。依照常人的生活习惯,他拉开她的衣柜,找到了专门存放内衣的那一格抽屉。

    本来是想不声张地帮她把内衣收了,免得她回来后看见它在洗手间堂而皇之地晾着尴尬,可是打开抽屉,邵颍川没忍住骂了一句“靠”。

    现在女人的内衣都设计得这么性感吗?

    他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内衣快速放了进去,冲进浴室后直接开了冷水阀绞毛巾。

    等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看手机,又多了一条来自虞小婵的评论:“唉?这只猫现在是在、我、家、吗?!”

    他在回复栏输入了个“嗯”,想了想又删掉,单独戳开了和她的聊天对话框,拍了一段视频给她。视频发出后,他顺其自然问了句:“哪天回来?”

    “后天。”

    “好。”

    “怎么?”

    “在家等你。”

    “有惊喜?”

    “有猫还不够?”

    虞小婵在手机这边笑吟吟地打字:“我好心留你在家养伤,一只猫就想收买我?我还想摘星星要月亮呢。”

    邵颍川忍俊不禁,星星和月亮啊,还好,也不算难。

    他说:“好,都给你。”

    转眼两天过去,这一晚虞小婵搭乘晚间航班回程,如果准时,落地时间是晚8点。登机前她刷朋友圈看见邵颍川发了一张小猫的照片,直男拍的无滤镜照片根本不能看,还好猫的颜值高,依然感觉萌萌的。

    她紧随其后发了张机场照,暗示邵颍川自己降落的时间。

    他也确实上道,看见这条更新的消息后就出门去超市买了新鲜食材。感觉这几天休养下来,伤口好了许多,有精力折腾一顿符合胃口的大餐了,计算虞小婵的航班时间后掐着点煲汤,打算给她露一手。

    虞小婵家里调料不全,他现买了花椒、大料,等水开锅,把拌好的调料倒入锅中和切成块的萝卜一起翻滚,不久厨房里就散发出了阵阵香气。

    鲜汤出锅后,没等多久就听见了玄关处开门的声音。邵颍川闻声看去,虞小婵提着行李箱进门,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没半分神采,他敏感地察觉出了异样,下意识问出口:“怎么了?”

    她坐在门口穿鞋凳上脱高跟鞋,听他这样问,动作瞬间僵住,绷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在回到家的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一个小时前,一架波音747被确定在印度洋坠毁。遇难者中有我的同事。”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到最后吐字越发有气无力。特别是“坠毁”两个字,做他们这一行,根本不敢讲,生怕一句无心话就一语成谶。

    邵颍川登录微博看见最新短讯,立刻就知晓了事情的严重程度,机组共274人全部遇难。目前相关部门已展开搜救。

    餐桌上的菜式再诱人,虞小婵也没有胃口。她径直走向沙发,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臂好像蹭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邵颍川养在她家的那只灰白小幼猫。

    看见这么讨人喜欢的猫星人,她才算稍微恢复了生气,伸手抓它的痒,试图转移话题,让气氛别那么凝重。

    “它有名字吗?”

    “你取一个?”

    她随口诌:“我叫婵婵,它就叫绵绵吧,缠缠绵绵。”

    邵颍川笑:“行。”

    知道她没胃口吃饭,但他还是舀了小半碗汤,走过去递给她:“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更何况我特地做了一桌子菜,多少吃一点意思意思。”

    虞小婵低头看他拿到跟前的碗,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碗里是用磨具刻出来的星星和月亮,白萝卜做寒月,红萝卜是星辰,颗颗形状恰如其分,怪不得他一口答应要摘下星星月亮送她,合着是这样的送法。

    她把碗接过来,喝掉一大口。

    邵颍川期待地问:“怎么样?”

    她抬起头,说:“好甜。”

    这汤里放了山楂,口味偏酸,怎么会甜呢?邵颍川半信半疑,就着她的手,凑近碗沿,也抿了一小口:“不甜啊。”

    他靠过来这么近,虞小婵端着碗一动不敢动,看他认真尝了一口,心里偷偷笑他笨死了,身体不动声色地前倾,在他耳边坚持说:“甜啊,超级甜。”

    没等他察觉话里的深意,她一把把碗塞到他手里,转身跑向餐厅,把他做的每道菜都尝了一些。但到底因为今晚发生的空难,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又放下了筷子。

    饭后她不想让自己有空闲胡思乱想,主动承包了洗碗筷的职责,邵颍川在旁边帮忙,看见盘子上的洗涤剂还没冲洗干净就被她收进了橱柜,抢过来又洗了一遍。

    “还在想新闻?”

    “嗯。”她垂头丧气,“不去想都不行,每次看见这种新闻都控制不住会胡思乱想。”

    他很好奇她的烦恼:“都想什么?”

    “想还要飞多久,不飞行不行,不飞了还能做什么,要不要找一个稳定又老实的人嫁掉,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很少跟别人说起这些,但因为现在的倾听者是邵颍川,让她有了倾诉欲,“几年前我自己亲身遭遇过空难,一次侥幸,两次幸存,但老天爷不会每一次都眷顾我,不是不怕。”

    “这些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想太多只是自寻烦恼。”邵颍川说,沉吟着又问,“只有一个,我很好奇,怎样才算稳定又老实的男人?”

    虞小婵想起过年时七大姑八大姨细数的几条,一一罗列:“有车有房,工作稳定,朝九晚五,不拈花,不惹草,顾家。嗯,大概这些。”

    这样的概括太宽泛,没有指向性,邵颍川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也算稳定又老实的男人了。”

    虞小婵才不上他的当,毫不犹豫驳回:“你才不是。”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隔着衣服想要看穿他,“不说别的,就你身上那么多伤,就不是稳定的男人会有的。”

    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邵颍川有些意外,她说的属实,他无力反驳,自我调侃:“看来我这种人不在你的候选之列了。”

    虞小婵愣了一下,小声说:“可是凡事也都有例外的呀。”

    邵颍川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偏偏装糊涂又问了一遍:“什么?”

    “没什么。”她突然没了再说一遍的胆量。

    面前的人眸子却闪亮,祭出激将法:“别怂。”

    说她怂不能忍,她正面驳回:“说就说。什么事都有例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喜欢你这种男人呢?”

    邵颍川嘴角噙笑:“嗯,这样的态度才像话。”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两个人都是一愣,却谁也没躲。

    夜深,虞小婵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从高空无休无止地坠落,失重感越来越强烈,连心脏都要承受不住。

    她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身上已满是冷汗。

    邵颍川听见她房间里的异响来查看,发现她坐在漆黑里不发一言。

    三年前,她在一场劫机案中被劫机者当作人质,劫机者手里的枪森然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只需扣动扳机她就会当场身亡。幸运的是,乘客中有一名叫武程的警官说服了劫机者,用自己做人质换回了她的安全。

    长达一个小时的斡旋,劫机者同意让飞机安全降落,却在全部乘客安全出舱后引爆了事先安装在座椅下的炸药。

    当时的航班是从国外飞回国,当地的安检流程并没有国内那么严苛,谁都没想到飞机上会有炸弹装置,引爆的瞬间,火光四射,还没来得及走下舷梯的乘客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出去老远。她只听到身后轰然的炸裂声,再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随之眼前模糊了一片,她下意识去擦,却看手心全是血……

    在那起事故中,29人受伤,2人死亡。

    事故过去一个月后她才彻底知晓劫机案的始末。

    武程警官和引爆炸药装置的毒贩,同归于尽。

    武程是省厅有名的缉毒英雄,边境毒贩一直视他为眼中钉,那场劫机案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目的就是要以普通人做人质逼出完成任务搭乘客机回国的武程。

    毒贩一心要除掉武程,其他乘客只是倒霉的陪葬品。但武程警官在紧要关头稳住了劫机者,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两百多条无辜的生命。

    无数个深夜,她都能梦见自己被人扼住喉咙拿枪抵住太阳穴的情形。就算过去三年之久,当时的情景她还是无法彻底忘记。

    她在黑暗中泪流满面,醒来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邵颍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床边,帮她开了台灯。

    黑暗里突然有了光,虞小婵借着光亮看到他担忧的神情,昏昏沉沉地摆手说:“我没事。”

    她在梦里哭成那样,怎么可能没事。

    不想看她逞强,邵颍川抓过她的手顺势将她揽过,哄小女孩似的低声又温柔地说:“有事也不要紧,有我在。”

    他的臂弯温暖有力,他的声音清润柔和。

    那么多个被噩梦折磨的深夜,虞小婵第一次知道在梦醒时分被人紧紧拥入怀里是一种怎样的安心。

    她在邵颍川的安抚下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往事如昨:“你听说过‘614’劫机案吗?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很多新闻媒体都报道过,轰动一时。”

    她终于主动提及旧事,邵颍川却不忍心听她回忆此前种种,只“嗯”了一声,听她继续说:“我就是那场劫机案中被劫持的人质,救我的那名警察在事故中牺牲了,我却活了下来。当时看到新闻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更多的是自责。后来总是会梦见他,梦里他穿着一身警服站在我面前,却紧抿嘴巴什么话也不说,每次醒来我都觉得愧疚难过。”

    她说:“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邵颍川打断她:“那是他的责任,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救。”

    虞小婵被坏情绪支配,没能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自顾自说:“那件事平息后,我其实很想登门拜访他的家人,亲自感谢,但每次联系警方都不了了之,不知道是为了保护他家属的隐私,还是因为他的家人恨我,不愿意见我……”

    说到最后她又要哭了。

    邵颍川把到了嘴边的否认咽下,强行用一副局外人的口气说:“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话毕,擅自上床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把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别想三年前的事,也别想客机坠毁的新闻,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他手掌的温度像四月的风,温暖又撩人。

    被他撩了一晚上,她都可以见招拆招,唯独此时此刻她再无力还击。

    他就躺在她的身边,手臂贴着她的手臂。

    她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做,却心如擂鼓。

    白露刚过,这西北的静夜,月色太美,太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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