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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他,他不能接受的是小喜在被他捅了两刀之后还在想着如何让他逃走,他为自己的自私卑鄙而感到面无可憎,他希望小喜在他抛下他六个月之后就恨他,然后理所当然地厌恶他,甚至和别人合伙来对付他,在他捅了她两刀之后用最怨毒的话来诅咒他。
那么往后岁月里,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蹭恨这个世界,心安理得为自己的罪恶开脱,他就可以安心当一个坏人。
与此同时,侧写师给出建议:
【宋年真正的首要目标可能不是林嘉和和初念,是林嘉遇。
】
—
嘉遇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这个位于木良镇的旧房子,被翻新过,旧平房变成了花园小楼,那是截肢那一年,哥哥为了安慰他,特意改造的,这曾经是她的梦想,哪怕身处在泥沼的小女孩,也曾梦想居住在童话世界里。
房子许久没有人住了,泛着潮湿的霉味。
嘉遇思维还是有些迟钝,过了几秒钟才发现对面坐着的人。
男人戴一副无框眼镜,纤薄的唇微微上翘着,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后仰,浑身都带着阴森气息。
嘉遇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
“宋总……”
这些年,宋年神出鬼没,很少有人真正和他见过面。
但嘉遇见过他至少两次。
第一次是入学仪式,宋喜答应林嘉和要帮她安排入学,宋喜带她去了趟家里拿介绍书,他坐在客厅里等,宋喜大约不知道宋年在,宋年和嘉遇隔着餐厅遥遥对视了片刻,宋年忽然问了她一句:“多大了?”
“十四。”
宋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笑得嘉遇心里毛了好几个小时。
第二次是父母去世,宋喜来找过哥哥,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她撑着疼痛难忍的腿独自去买止疼药,在药店门口碰到了宋年,他坐在一辆黑色的奔驰后座,司机进了药店,她经过车的时候,他把车窗摇下了,侧头看了她一眼,嘉遇以为他有话对自己说,站住了脚,问了声好,可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摇上了车窗。
那些年的宋年,看起来就很可怕,现在的他,更可怕,每一根神经都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宋年目光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把面前的笔记本,扭转方向给她看。
是监控画面,门口是林嘉和,而初念被绑在水池里。
林嘉和离初念大约五十米的距离,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笔记本电脑里是嘉遇昏迷被带走的视频在循环播放。
宋年打他的电话,用一种玩味的声音说:“我很好奇,你面前这个女人和你的妹妹,你会选择谁呢?
水已经淹到脖子,很快就会淹没头顶,但如果你立马救她,我就杀了你妹妹。”
嘉遇震怒,忽然明白了他的企图,“你卑鄙。”
宋年对此表示欣喜愉悦,“好玩吗?
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他把一部手机往她面前推了推,“1键,那个女人死,你哥哥就不会为难了。
2键,你哥哥死,你看,在他眼里,你完全不重要,十几年前,他为了救他差点儿死掉,今天,他为了救她,依旧孤身冒险,他有想过你吗?
他没有,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如果十几年前他没有抢救过来,她早就是个孤儿,早活不下去了。
他在选择救那个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你了。”
他看着嘉遇,嘉遇也在看着他。
他们两个互相审视着对方,时间一分一秒像是无形的倒计时在滴答作响。
林嘉和始终没有动,初念只是目光沉痛地凝视着林嘉和。
嘉遇垂眸望向电脑屏幕。
一把枪猝然抵在她的太阳穴,她在这一刻才骤然感觉到死亡的压迫。
枪口冰冷,沉甸甸的,带着骇人的气息。
她吞咽了口唾沫。
宋年重新对着电话讲:“还没选好吗?”
他从监控里看到,那条狗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不由笑道:“没想到,是绳子先断,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林嘉和死死地捏着手机,枪在手里重若千钧,他明白宋年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枪是这样的用处。
他也看到了那条绳子随时要断裂的狗,那条目露凶光的恶意的狗趴在跳上蓄水池边,越来越频繁地挪动着脚步,绳子摇摇欲坠。
初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每一秒都漫长地让人崩溃,无形的恐惧紧紧压在胸口,濒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这样的时候,她反而很冷静,她看见林嘉和那一刻有多欣喜,这会儿就有多绝望,她深知宋年不会这么容易地就结束这场他所谓的游戏,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景。
那些她刻意去忘掉,甚至数次选择性遗忘的场面,每一个画面她都从记忆深处调出来读一遍。
宋年的游戏很多,每次大多只有两个人或者三个人。
无一例外,最后结果都导向自相残杀,他的潜意识里,是希望看到两个人互相背叛互相残杀互相恶斗的,他讨厌救赎和仁慈,痛恨善良和软弱。
所以每次要导向他想要的目的,救要把人置在必死的环境里,通过最深的恐惧,来激发最大的恶念。
初念不知道林嘉和正在经历怎么样的挣扎,但她知道,林嘉和有多想救他,宋年就有多想让他杀她。
她忽然笑了,开口说:“林嘉和,不要开枪,开了枪,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很高兴认识你,也很感谢你当年救了我,没有你,其实我早就死了。
我觉得活着也就那样,这些年我活得很痛苦,我很努力地想做个正常人,但我做不到,我像个黑洞一样,只会带给身边人难过。
所以,其实我早就活够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初念说完,剧烈晃动着椅子。
椅子倒了。
她最害怕的窒息感,就好像那天暴雨混着泥水迎着面门而来的感觉,大脑深处的痛苦回忆一瞬间涌上来,她想挣扎,想逃离,但她动不了。
她在想,或许这就是她被埋进土里的那一晚。
而林嘉和来救她,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美好的梦。
那样也挺好。
林嘉和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呼吸,他只听见电话里嘉遇在声嘶力竭地吼:“哥你去救初念,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三个都是被挟持的人,不要听他的,不然你谁也救不了。”
“砰!”
一声枪响。
紧接着是嘉遇的惨叫。
林嘉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心脏坠往谷底之前,他听见断掉的通讯器重新连接上了。
“人质已解救。”
“重复,人质已解救。”
他从地上爬起来奔向蓄水池的前一刻,狗的绳子断了。
那条狗野兽一样向他扑过来。
他苦笑。
心想,到底命运还是这么残忍吗?
是不是无论怎么努力,这世界都窒息得让人心如死灰?
然后两声枪响,一个射中狗的头部,一个射中狗的腹部。
警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