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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乃是东启国迎来继任皇后的盛典,整个东启好似沉浸在一片欢愉之极中。
火树银花,喜庆浓重的气氛感染了东启诸人,就若孩童瞧见灯烛辉煌的节日之宴一般欢欣,大人们也赶着热闹似的尽情沐浴在这方笙歌鼎沸当中。
可这番欢腾全然属于无关之人,与这对年纪相距六十余的新婚夫妇压根儿牵扯不上分毫干系。
年迈的新郎官只觉手中这盏盏烈酒催人疲惫,便提前借着身子羸弱的由头离了场,他像是疾驰出去一般,尽管脚下那步履迂缓且踉跄,却还是咄咄怪事地给在场之人营造出了疾奔出去的错乱感。
老头儿迫切想要见到红盖头底下‘恶鬼’的娇容。
大抵是因为他保持着一种早死早托生的心性。
只见他缄默无言,却眉宇紧锁,行至寝宫的一路上未发一语,脚下的步伐却迅即生烟。他十足流畅地走完全程,推开寝宫之门后又当即将它闭合,旋即飞走至女子眼前,揭开盖头。
这一刻,‘恶鬼’的容颜就此显现,温启承面容上的表情却当即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便好似换了上百幅神容,叫人一时有些甄别不清此时的他究竟报以何种心绪。
没错!眼下正是同上一个磨折其整整五十年的女子同样离奇诡异的深眸,只能叫人被其中的阴鸷所伤,却狡猾地让旁人丝毫也捕捉不到她的心思。
更阑,白昼,用膳,就寝,这双深眸只会死死盯着你,不息尾随着你,甚至就连那漆黑一团的子夜所带来的片刻安宁也会就此被这双深眸引发的噩梦所侵扰。
眼前一幕,就好似那死去的女人重新活了回来!
老头儿双足颤了颤,几欲摔在地上。
裴婴忧下意识地用她那寒凉之手拽了一把,却被温启承当即狠力甩开,这一举措瞬即引起了这位十四岁少女的不满。
只见她稍稍抬了抬眼皮,一抹嗜血的目光便瞬息钉在了温启承的面上,像是要顷刻挖个窟窿似的。
“朕……朕并非此意……”
“什么意儿?”
“没……没什么……”
老头儿的模样属实有些卑屈,女子的目光却因他的这幅可怜相徐徐收了回来,似是不予追究了。
甚而还羼杂上几分恻隐?
“饮了那盏合欢酒吧。”
骤然,少女低沉的嗓音再出,她竟试图再执老头儿的手共坐案旁。
“啊……别碰朕!”
老头儿再度狠力甩开,力气之大,竟叫少女的手背登时红肿开来。
这是下意识的举动,却也同时牵诱起眼前人锱铢必较的心肠。
下一刻,但见这屡屡被拒的少女迈着阴沉碎步徐徐至于一旁的案几,自顾自地先行坐下。
温启承便也跟着她的步履来到了她的对面,继而将自己这略显沉重的老朽身躯迂缓地放置于凳上。
“挺吃力的,皇上怕是时日不多了吧。”
裴婴忧抬了抬眼眸,又随之放了下,手上沏着合欢酒,口中吐着不咸不淡的讽言。
此言一出,温启承当即怔了一下,赶忙扯出一抹笑意,同时使着一种甚为古怪的口吻道:“是啊,朕年纪大了,想必不日便要去陪你那可怜的姑姑了。”
此话一出,裴婴忧瞬即发出了一声近乎于奚落的笑音。不过这声音十足细微,细微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温启承似是听见了,松弛的眼皮上乍现出不敢发作的愠怒。
“可怜的姑姑?此话不然,要说可怜怕还是皇上您略胜一筹,任这世间何人也敌不过您啊。臣妾实在想要问您一声,这辈子您活得不憋屈吗?”
裴婴忧半笑不笑,将手中沏好的合欢酒递给了此时眼前这位面色稍显难看的夫君。
温启承接过。
他手中那盏澄明的酒液之上映照着的正是少女口中所谓的可怜面相。目光掉入酒中,温启承莫名染上了一丝怒气。
他憎恨这女子,比憎恨相国裴讳还要多憎恨三分,尽管他只是裴家不做逆臣贼子且能继续带着忠君爱国假面的一袭遮掩而已,但至少裴讳能予他尊严,纵使那尊严是虚假飘忽的,那他也毋宁恬不知耻地接受这份虚假之意。
可眼前人却将自己仅剩的伪装扒得一干二净,温启承感觉自己未着一物,血淋淋地于少女眼前展示出凄惨的可怜相。
五十余年的可怜相。
非但没有冗余后妃,甚而无法保有自己的一丝妄念。
方殁去不久的先后便是裴女。
她宛若一缕驱逐不得的幽魂,唇畔总勾现一抹恰到好处的鬼魅,一刻不息地跟在身后,瞪着双瞳窥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清晨醒来,枕旁之人便已然于面颊上覆盖一层骇人的殷红,幽幽之目于暗中流转在你的身上,女子不是想要探查身侧男子是否变了心,而是为了监察天子的思想之中可否消减了丝毫对裴家的忠心。
夜半入眠,女子将屋门紧闭,悄无声息地躺在你的身侧,你甚至就连稍稍挪动一下身子也惧怕将此人的幽目惊醒,从而再度把你窥视。而每当你以为她已然入睡,能稍稍松一口气之际,她却又陡然睁开幽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是何等的磨折!要知晓温启承可是于这等可怖的阴影之下生活了五十余年啊!
二人捉摸着自己的心绪,若有所思地交杯饮下那盏合欢酒,举措草率了事,像是在同空气对饮。
放下酒盏后,温启承再度开了口。不过此回的言辞却擎着些反抗精神。
“可怜啊,委身于朕,不久便成寡妇了。”
温启承破天荒地做出了反击。
哪怕这反击只停留于口舌的层面,然相较于他以往一味的隐忍怯懦,此番‘英勇’之行属实是有些可歌可泣了。
骤然英勇的内心依然褪不去怯懦之气,温启承赶忙暗中安抚着它。
‘不过一个小妮子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安抚完之后,温启承愈发大胆起来。
“夫祸即妻祸,朕殁了皇后便也就要于这寂寥深宫中守着一辈子的寡,从少女熬成老婆子,毫无青春之气,只有凛凛宫墙作伴,一生便也就此毁了,到底是何人更值得哀怜?”
裴婴忧着实失算,她并未料到眼前这怯懦一辈子,从无丝毫逾矩的无能之辈竟敢在她这个头顶‘裴’字人的眼前发出反抗之音。
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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