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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淡声问道:“你求见本督何事,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顾公公赔笑道:“厂公英明,的确是太后娘娘有传召,请厂公立时去一趟仁寿殿呢,厂公若是现下不忙,奴才这便给您带路?”

    施清如闻言,就与韩征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听韩征道:“本督正好现在有空,你先退下,容本督收拾片刻,便随你见太后娘娘去。”

    顾公公忙应了“是”,“那奴才就去外边儿等着了。”,却行退了出去。

    施清如方吐了一口气,低道:“待会儿太后定然会发难的,督主可有对策了没?”

    韩征道:“惟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应当还是想先礼后兵,轻易不会与我撕破脸了,总归去了就知道了。”

    施清如想了想,“督主好歹多带些人吧,万一待会儿起了冲突,也不至于吃亏。”

    韩征笑起来,“又不是去打架斗殴,真当人越多胜算就越大呢……好吧,我多带些人也就是了。”

    待稍后出发前,果然点了柳愚亲自带了二十来个太监跟着。

    顾公公知道韩征出行排场一向大,倒也没觉得这么多人跟着有什么不妥的,可见施清如也要一并跟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县主今儿司药局不忙呢?”

    施清如淡淡一笑,“再忙也不能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啊,说来我也好些天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这会儿与督主一道过去,倒是正好了。”

    说着看了一眼顾公公,“顾公公还愣着做什么,快带路吧,也省得太后娘娘久等了。”

    顾公公觑了一眼韩征,见韩征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眉宇间却隐隐有了一分不耐,不敢再多说,只得赔笑着在前面给二人带起路来,“厂公请,县主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司礼监,又浩浩荡荡上了长街,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抵达了仁寿殿。

    韩征让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只带了施清如和柳愚进去觐见太后。

    待进了殿内后,果然不出所料就见除了太后,福宁长公主也在,太后还罢了,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福宁长公主眉眼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得色。

    韩征与施清如就当没看见般,笑着先给太后行了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随即又给福宁长公主行了礼,“参见长公主。”

    韩征方笑着问太后:“不知太后娘娘传臣前来,有何吩咐,臣洗耳恭听。”

    太后笑得一脸的和气,“哀家倒是没有吩咐,就是想问问你,近来圣躬如何。哀家自上次皇帝来探病至今,又是十几日不见他了,知道他忙于朝政,哀家也不愿打扰他,可这当娘的心,你们这些人都是不能体会的,就算知道他好,心里又岂能不惦记?所以特地传你来仔细问问,也好安心。”

    韩征闻言,拱手笑道:“回太后娘娘,前阵子皇上还要为与南梁的战事烦心,这阵子却是不必再为此烦心,是以圣躬大安,太后娘娘只管安心。”

    太后点点头,“那哀家便能安心了。”

    看向施清如,“你是来给哀家请安,半道儿上遇上韩征的?倒是赶了个巧儿。”

    施清如笑道:“回太后娘娘,顾公公去请厂公时,臣正好也在司礼监有事请厂公示下,想着好些日子没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实在不该,所以便随厂公一道过来了。”

    太后笑道:“哀家昨儿还与你段嬷嬷说,你这小没良心的,都好些时日不来给哀家请安了,不想你今儿就来了,可见这人是最经不得念的。都别站着了,赐座吧。”

    便有宫人给韩征和施清如都抬了锦杌来,随即又上了茶点来,二人自然少不得又要一一谢太后的恩。

    眼看什么都还没做,时间已是浪费了许多,福宁长公主在一旁哪里还耐心得下去?

    笑着与太后道:“母后,都知道韩厂臣是大忙人儿,就这会儿功夫,不定都多少大情小事等着他去处理,您就别一副要慢慢儿与他闲话家常的架势了。”

    说完不待太后发话,又看向了韩征,“韩厂臣,其实今儿母后传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近来宫里颇多流言,都是与韩厂臣有关的,什么说韩厂臣与……与妃嫔、乃至已经死了的邓庶人走影儿啊,什么秽乱后宫啊,甚至,还有说韩厂臣竟不是假太监,而是真男人的!”

    “这些谣言也太无稽了,韩厂臣可是国之肱骨,皇上跟前儿第一得力之人,这些年为朝廷立下了那么多功劳,也不知是哪个居心叵测的,竟如此恶意中伤于你。”

    “母后与本宫听说后,都气坏了,所以特地传了你来,就是想先向你证实一下,再商量一下怎么查谣言源头,怎么尽快杜绝谣言之事。也省得回头谣言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惹得龙颜大怒,乃至对韩厂臣生出什么芥蒂来,君臣失和,再令朝堂震动,岂非如了那幕后主使的意?”

    福宁长公主说完,挑眉一笑,又道:“不知韩厂臣听说过那些流言吗,不管有没有听说过,现下都与母后解释解释吧,如今六宫无主,这事儿也只能让母后操心了。”

    太后见女儿又沉不住气了,都懒得白她了,反正怎么说怎么骂都没用。

    只得接着她的话,看向韩征肃色道:“韩征,谣言虽无稽,哀家却相信空穴不来风,总归还有是一定的原因。这会儿也没有旁人在,你便好生与哀家解释解释吧,最好能尽快把事情给平了,不然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或是传到了前朝去……眼下正是南梁与大周联姻的关键时期,南梁太子只怕不日也要抵京了,届时瞧咱们大周朝廷和皇室的笑话儿还是轻的;就怕朝堂因此震动,让南梁有了可乘之机,岂非是社稷百姓之祸?哀家母仪天下,大周的每一个百姓,都是哀家的子民,可不忍心让他们遭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

    韩征早已站了起来,面上却是半分慌乱心虚都看不出,仍是素常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待福宁长公主与太后都说完了,他才开了口,一开口也仍是素常的不疾不徐,“回太后娘娘,臣身为掌印,宫里大小的事都得加倍上心,才能不负皇上的信任与栽培,自然早已听说了这些无稽的谣言,也正查着源头和那居心歹毒的幕后主使,以免其还有更大的阴谋。却不想,这些无稽谣言竟连太后娘娘都听说了,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臣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闻言,摆手道:“哀家也知道谣言无稽,可就连哀家都听说了,足见已传得多广,若不拿出个足以堵所有人嘴的明证来,只怕杜绝不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哀家不说你想必也知道……”

    话没说完,福宁长公主已接道:“正是母后这话儿!若不一次就堵了所有人的嘴,纵一时能把谣言都压下,只怕也会跟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的,所以依本宫之间,韩厂臣最好自证一下吧。只要韩厂臣在仁寿殿自证过了,自然谣言便不攻自破了,不然肯定会有人继续暗中议论‘哪怕内务府每年都会验身,也终究不是没有漏子可钻,凡事都有万一例外’之类的话儿,岂非令人烦不胜烦,不堪其扰?”

    心里简直快要得意痛快死了。

    刚听到谣言时,福宁长公主第一反应便是无稽、可笑,韩征据说六七岁上就进了宫,一个刚进宫的无依无靠的小男孩儿,难道还能指着免于净身不成?

    待净过身后,每年他还必须到黄化门跟所有太监一块儿验身,以免那啥……割得不干净,慢慢又长出来了,那么多年呢,他要怎么瞒天过海,这宫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但越想福宁长公主便越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那嫪毐不就跟始皇帝的生母赵太后连孩子都悄悄儿生了两个吗?

    所以谣言未必都是谣言,肯定是有据可依的。

    那如果她能赶在皇上知道此事前,证实了这件事,拿捏住了韩征,他以后岂非都只能为她所用,指哪打哪儿了?

    回报那么丰厚,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也值得一试了!

    退一万步,就算韩征是真太监,经过当众验身,也足够他颜面威信扫地了;何况就算他是真太监,难道就不能与妃嫔走影儿了?

    他当初与邓氏那贱人走得近,经常去凤仪殿可是人尽皆知的。

    那便可以让皇上心里因前番施氏之事,早就已经种下了,只待浇水施肥后,便生根发芽的那粒种子提前发芽壮大,待长成参天大树,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了。

    毕竟男人什么都能忍,惟独头顶泛绿不能忍,寻常男人且不能忍了,当皇帝的自然只有更不能忍的,她也算是大有收获了,自然不能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简直就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啊,难道是连老天爷都觉得她的琅儿是最合适不过的真命天子,所以才会一再的助他们,先是让宇文皓死于非命,如今又给了她这样一个扳倒韩征的机会?

    太后虽不至于像福宁长公主这般喜形于色,却也知道这个机会决不能错过了,所以才会这么快便传了韩征来,以免让别人抢了先机去。

    在福宁长公主说话时,韩征早已是满脸的冷峻,等她终于说完了,他更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形的冷气了。

    看向福宁长公主冷笑道:“长公主要臣如何自证,当众宽衣解带么?臣虽是个奴才,却也是个有血有肉有尊严的人,更是皇上亲封的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官居一品,日常履行的也是宰辅之责,一心为皇上分忧。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长公主却这般当面羞辱于臣,至皇上于何地,又至朝廷的颜面于何地!”

    福宁长公主不防他都大祸临头了,还敢这般横,也冷笑起来,“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奴才呢?可惜你连太后和长公主都敢顶撞,在太后和长公主面前都敢这般无礼嚣张,还真是半点瞧不出知道自己身份的样子呢!”

    哼了一声,“何况母后与本宫又不是要如何为难你,只是碍于谣言,想让你自证一下,以还你清白,也还后宫一个安宁而已,你至于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难道谣言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有依据,所以你才这般心虚畏惧,不敢自证的!”

    心里越发肯定必然有鬼了,不然韩征何至于这般色厉内荏的推脱,不就是怕真暴露了自己的致命秘密吗?

    那今日就真是撞大运了,她一定要逼得他退无可退,只能屈服才是!

    太后心里倒是没觉着韩征有多嚣张,反而觉着女儿实在操之过急了。

    就不知道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吗,一上来就这般咄咄逼人的,韩征能高兴、肯配合就怪了,便是泥人尚有三分血性,知道有些事不能忍,有些脸面不能丢,何况他还一向自矜自傲。

    可还是那句话,她总不能在这个当口拆自己女儿的台,倒不如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遂淡声斥责福宁长公主道:“福宁,你就不能好好儿说话?韩征这些年为国为君尽忠分忧,功劳苦劳都是大大的有,你再一口一个‘奴才’的,就立时离了仁寿殿,不要再在哀家面前大放厥词了!”

    斥得福宁长公主悻悻的不敢再说后,又向韩征道:“你长公主是个心直口快的,但素来都没有坏心,你可别与她一般见识。但她的话虽不糙,理却不糙,这种时候,必须得从根子上彻底堵了所有人的嘴才是上策,不然肯定会后患无穷。所以哀家也觉着,韩征你很该自证一下,当然,这事儿实在难为你,毕竟‘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要不这样,让段嬷嬷带了你去厢房里……你觉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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