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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梅戴利克·龙佩尔是乡邮递员。当地人都很喜欢他,用“梅戴利”这个名字称呼他。每天,他都会在同一个时刻从卢依—勒—道尔邮局出发。他像老兵那样,迈着大步,从威尧姆牧场走近道来到勃兰第耶河畔,然后沿着河流一直向前走,抵达卡尔弗兰村。那是他开始分发邮件的地点。

    勃兰第耶河很狭窄。他沿着这条河快步向前。柳荫覆盖到河面上。在柳荫下,河水冒着泡,翻滚着,在长满了水草的河床上向前流淌。河床上有一些大石块。流水受到它们的阻挡,在它们周围旋转,如同用泡沫打结的领带。在青藤下,在树叶下,或者在其他地方,会形成一些很矮的瀑布。一般来说,人们看不到它们,但是能够听到它们发出的隆隆巨响。随着水流不断向前,在河面开阔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宁静的湖泊便形成了。湖底下水流缓慢,长着绿色的水草。它们随着水流飘荡着,成了鳟鱼嬉戏游玩的场所。

    梅戴利克没有被路上的风景吸引。他心无旁骛地向前走着,心里只想着这样一件事:“第一封信要送到普瓦弗龙家,还有一封信是勒那尔代先生家的,我也要送过去,因此,穿过这片大树林,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一件蓝色的上衣穿在他的身上,一条黑色的皮带紧紧地勒在他的腰间。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迅速地走向用柳树做成的绿篱。他手里拿着一根用坚硬的冬青木棒做成的手杖,走路的时候,让它配合着自己的双腿一起前进。

    他走过一座独木桥,渡过勃兰第耶河。这座独木桥横跨整个河面,河两边各有一根小木桩,一根绳子把两根木桩联结起来,成为独木桥唯一的扶手。

    勒那尔代先生是大树林的主人。他是当地最大的地主,也是卡尔弗兰村的村长。树林里长着很多笔直、高大的古树。河流左岸半法里的地方,全都被它们占据着。它们的阴影成拱形,直达河流。在温暖的阳光下,一些高大的灌木丛生长在水边。一层柔软光滑的厚厚的苔藓把大树林的地面覆盖起来。树林里弥漫着微弱的枯枝和发霉的气味。

    梅戴利克慢了下来。他把额头上戴着的那顶黑色的大檐帽摘下来——一条红色的带子装饰在帽子上——开始擦额头上的汗水。此时牧场上已经相当热了,虽然还不到早上八点。

    他刚刚把帽子戴上,大步流星地向走前,这时位于一棵树下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一把儿童用的小刀子。当他来到这把小刀面前,伸手去捡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顶针,之后又看到一个针匣,就在距离顶针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他把这些东西全都捡了起来,打算把它们交给村长先生。之后,他又开始赶路。但是此时他不停地四下张望,总是期待着其他东西闯入他的视线。

    突然,他像撞到了一根木桩子上似的停下脚步。他看到苔藓上躺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距离他差不多有十步远,赤身裸体地仰面躺着。那是一个小姑娘,差不多十二岁。她的脸上盖着一块手帕,四肢叉开着,大腿上有血迹。

    梅戴利克像害怕危险,害怕发出声音那样圆睁着双眼,脚尖点地往前走。

    她为什么会躺在那里?难道是在睡觉吗?他作出了否定的回答,因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到处都是葱茏的树木,这里的气温很低,她不会这样一丝不挂地在那里睡觉。不是睡觉,那就是死了。一桩凶杀案摆在他的面前。他被这个想法吓得浑身颤抖起来。虽然他当过兵,但是当地很少发生凶杀案,杀一个小女孩的事情更是绝对不会发生。虽然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无法相信。只有凝结的血沾在她的大腿上,除此之外,一个伤口都没有。别人是怎么杀死她的?

    他来到她的身前,把手杖撑在地上,开始观察这个小姑娘。这里所有的居民,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所以,他也一定认识她。但是,她的脸被遮了起来,他猜不出她的名字。他弯下腰,伸手要把那块手帕揭开。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停了下来。他头脑中产生出一个念头。

    尸体的状态是司法部门查案的依据,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他有权力这样做吗?在他的头脑中,司法部门就如同一个将军。将军的眼睛雪亮,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扎在肚子上的一刀,与一颗脱落的纽扣在他眼里是同等重要的。或许一个证据就隐藏在这块手帕下面。总之,这是一件重要的物证,决不允许一只脏手碰触。

    于是,他站起来,打算跑到村长家里报信。但是,他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的头脑中又出现了另一个想法。也许这个小女孩还没死。他不能一走了之,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他挪到离她稍微远一些地方,然后跪到地上,用手去摸她的脚。她的脚特别凉,既让人感到害怕,又打消了他的疑虑。这位邮递员的手触碰到女孩冰冷的脚时,正像他后来所说的那样,有一种想吐的冲动,连口水都干了。他立即站起身,跑向勒那尔代先生家。

    他的脑袋向前倾斜,两个拳头握得很紧,将手杖夹在腋下,迈着很小的步伐,向前跑去。他的腰部被装满了报纸和信件的邮包来回敲打着。

    村长的家在树林的尽头处。对村长来说,整座树林就是他的大花园。勃兰第耶河从这个地方流过时形成的一个小池塘,与他家围墙的整整一角融为一体。

    这是一座古老的用灰石砌成的正方形的大房子,以前曾经被围攻过很多次。有一座高达二十米,建造在水中的巨塔位于这座房子的最后面。

    以前,这座城堡被人们用来监视整个地区。它被人们称为狐狸塔。至于为什么这样叫,就没有人能够准确地说出答案了。这个称呼,也许就是勒那尔代的名字的来源。据说,这块领地两百多年来一直留在同一个家庭中,这个名字就被他的主人们使用。勒那尔代家庭属于资产阶级,而且还是与贵族很接近的资产阶级。在法国大革命之前,这种人经常在外省活动。

    仆人们正在厨房吃饭。邮递员冲了进去,大声叫道:“村长大人起床没有?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立即向他汇报。”大家都知道,梅戴利克是个重要人物,同时也是权威人士,所以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发生了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

    勒那尔代先生知道梅戴利克有事要讲,就让人把他领进来。邮递员手里拿着那顶宽沿帽子,喘着粗气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相当苍白。他看到村长在一张铺满了散乱文件的长桌子前正襟危坐。

    村长个头很高,也很胖。他五大三粗,红光满面,身体像一头黄牛那样结实。虽然他的性情暴躁,但是仍然获得了当地人们的喜爱。他将近四十岁,失去了妻子,一个人生活了六个月。他是乡绅,有自己的土地,就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面。他脾气粗暴,经常因此惹祸上身,卢依—勒—道尔的法官们是他谨慎而又宽容的朋友,总是为他提供帮助,让他摆脱麻烦的纠缠。的确是这样。有一天,由于他的猎犬米可马克险些被车夫轧死,他就把车夫推下座位。的确是这样。他带着枪从邻居的猎场经过时,由于那里的看守把他记录下来,他竟然把看守的肋骨打断。的确是这样。专区区长在一次公务巡察时停在了这个村庄,勒那代尔先生看来,那是区长的竞选旅行,因为这件事,他竟然抓起了区长的衣领。他受到家庭的熏陶,一向反对政府。

    村长问:“梅戴利克,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死在你的大树林里。”

    勒那尔代听到这话,直起身来,脸上的颜色更红了。

    “你说的是……一个小女孩?”

    “先生,没错。一个小女孩,仰面躺着,赤身裸体,身上有血迹,已经彻底死了!”

    村长骂道:“好!她是小罗克,没错,我敢打赌,一定是小罗克。我刚刚接到报告,得知她昨天晚上莫名地失踪,没有回家。你发现她的地点在哪里?”

    乡邮递员把那个地点讲了出来。除此之外,他还向勒那尔代先生讲了一些细节,并提出要把村长领到那里。

    “不,我用不着你,”勒那代尔先生突然很不客气地说,“马上把村秘书、乡警和医生给我叫来,然后你什么也不用管了,继续去送你的信。赶快去吧,告诉他们,我先去大树林了,让他们到那里找我。”

    乡邮递员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他按照村长的吩咐,离开了。但是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因为他没有被允许参与这件案子。

    村长也要出门。他把他的宽帽檐的灰帖大软帽拿在手里,停在他的住所的门槛上,停了几秒钟。一片开阔的草地位于他的面前,草地上有三个花坛,其中两个位于房子两侧,一个正对着房子。花坛里鲜花盛开,在一片翠绿的草地形成红白蓝三个相当大的斑点。更远的地方就是那片大树林,里面的树木耸入云霄。左边是连接着勃兰第耶河的池塘,再远处是一片牧场,整个地区被绿色覆盖,非常平坦,有柳树做成的绿篱或者沟渠夹杂其间,柳树的枝干经常被修剪,细细的枝条在又短又粗的树干上抖动着。

    右边是一片属于地主的建筑物,既有车库,也有马棚。那座富足的村庄就位于那些建筑的后方。养牛是村民们的主要生计。

    勒那尔代从他家的台阶上慢慢地走下来,然后来到河边。他额头倾斜向前,双手背在身后,沿着河流慢慢地向前走。这样走着的时候,他偶尔会向四周望一下。他这样做,是想看看他派人去找的那些人是否到来。

    他一直向前走着。走到树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像梅戴利克那样,把帽子摘下来,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七月份的太阳实在太过毒辣,让人热得难以忍受。之后,村长又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沿着原路返回去。突然,他掏出手帕,俯身放进小河里。那条小河在他的脚下流淌着。之后,他把手帕拿出来,平铺到脑袋上。水珠流了下来,流到他的太阳穴上,紫色的耳朵上,粗壮的、发红的脖子上,流进他的衬衫领口。

    他没有看到一个人。他跺着脚,大声地嚷嚷起来:“喂!喂!”

    “喂!喂!”有人回答他。

    那是医生的回答。他出现在树下。他是一个身材矮小又瘦弱的男人,以前当过外科军医。在附近人们的眼里,他是一个能干的人。在服役的时候,他受伤了,所以腿脚不是很灵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因此,他走路时总会用一根手杖支撑。

    过了一会儿,同时接到通知的村秘书和乡警也来了。他们同一时刻到达。为了尽快赶来,他们时常挥舞着胳膊,小跑一阵,跑累了才走一阵。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来,脸上笼罩着惊恐不安的神色。

    “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勒那尔代问医生。

    “是的。有一个孩子死在树林里,被梅戴利克发现了。”

    “对,我们走吧!”

    说完,他们并排向前走。村秘书和乡警在后面跟随。地上是厚厚的苔藓,所以他们走路时没有发出声音。他们望着前面。

    突然,医生拉巴尔波伸手胳膊,大声叫道:“快看,在那里!”

    一个颜色很浅的东西位于远处的树下。若不是他们事先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他们根本就猜不出来。那个东西非常白,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内衣,而且还似乎在发亮。它的肚子上面横着一道很大的纹路,那是一缕阳光穿着茂密的树枝造成的。他们走近它,逐渐看清了它的体型。两只手臂像被钉在十字架上那样张开着,遮盖着手帕的脸面对着河水。

    “实在太热了,我受不了了。”村长说。

    他弯下腰,再次把手帕放进勃兰第耶河中,然后又拿出来,放到他的额头上。

    他们的发现让医生走得更快。他刚刚来到尸体旁,就俯下身,仔细地检察,却并没有碰它。他拿出一副夹鼻眼镜戴上,然后慢慢地在尸体周围转圈,那场面就像人们在观看一件奇珍异宝。

    他还没有直起身,就迫不及待地说:“这是强奸、谋杀。关于这一点,我们立即可以证明。再说了,这个小女孩的胸脯,就能够证明她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

    小女孩的身上长着一双十分饱满的乳房。由于她已经死去,它们也就变软了,塌了下来。

    盖在脸上的手帕,被医生轻手轻脚地揭开。死者的脸露了出来。两只眼睛向外突出,舌头向外吐着,整张脸看上去相当可怕,也很脏。

    他把手伸到死者的脖子上,摸了一下,说:“她就是小罗克,是被人用手掐死的。凶手相当老练,不管是手指印还是指甲印,全都没有留下。”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放回到死者脸上,说道:“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做。还是让检察院来吧!从她死时到现在,至少有十二个小时。”

    勒那尔代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注视着女孩的尸体。他小声说:“这个小女孩实在太可怜了。应当找来她的衣服。”

    医生把她的胳膊、手和大腿都摸了一下,然后说道:“她遇害之前肯定刚刚洗过澡。她的衣服,很可能在河边的某个地方。”

    村长开始下达命令:“普兰希普(村秘书),你给我去找她的衣服,沿着河边找。马克西姆(乡警),你立即去卢依—勒—道尔,将警察和预审法官带到这里来。你给我记好了,一个小时之后,我要在这里看到他们。”

    他们两个人立即展开行动。

    “哪个混蛋会如此丧心病狂,在这个地方干出这种事?”勒那尔代对医生说。

    “说不清啊!这种事每个人都可能干得出来。但是一般来讲,是不会有人干这样的事的。”医生小声回答说。

    “也许是一个失业的工人,一个无所事事的家伙。自从进入共和国时期,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勒那尔代说。他和医生都是拿破仑分子。

    村长继续说道:“没错,他只能是一个外乡人,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一个失去家园,无处可去的流浪者……”

    医生微笑着为村长作补充:“而且他没有舒适的住所,没有味道鲜美的食物,没有妻子。所以,他就开始对别的东西下手了。在一个明确的时间,人们不知道有谁会犯下弥天大罪。这个小姑娘失踪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吗?”

    “对。昨天晚上七点钟,这个孩子仍然没有回家吃晚饭,她的母亲很担心,就在九点钟左右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找她,在几条道路上呼喊她的名字,一直找到深夜。大树林这个地方,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再者说,要想进行有效的搜索,必须等到天亮才行。”

    “来根雪茄?”医生问。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眼前的景象让我很不好受。”

    他们两个人依然面对着女孩纤弱的身体站着。她的身体下面是颜色很深的苔藓,在苔藓的衬托下,她的身体显得极其苍白。在一条大腿上,一只蓝色肚子的苍蝇正在向上爬,在血迹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上爬,急切而又时断时续地从胁部穿过,爬到一个乳房上面。在上面停留一会儿之后,它又往另一个上面爬。它这样做,是为了在这具尸体上寻找喝的。勒那尔代和医生看着它。

    医生开口说道:“一只苍蝇停在皮肤上,实在太好看了!上个世纪,妇女们往脸上贴假痣的习惯风行一时,我觉得她们的做法很不错。她们为什么不把这种习惯保持下去呢?”

    村长正在深思,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可是,他被一阵声音惊得突然转过身来。一个妇女向他跑来。她是罗克大妈,小罗克的母亲。只见她头上戴着一顶无檐的帽子,一个蓝色围裙系在腰间。看到勒那尔代后,她立即大声叫道:“在哪儿?我的孩子在哪儿?”她脑子乱作一团,根本就没看地下。突然,她向地下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躺在那里,便立即停下来,将两条手臂举过头顶,像受到残杀的畜生那样大声地叫了起来,发生尖利而悲戚的声音。

    之后,她在尸体旁边跪下,迫不及待地将盖在死去的小女孩的脸上的手帕揭开。一张已经发黑的可怕的面孔显露出来。她看到这张面孔后,立即直起身,之后又突然倒在地上,脸抵在厚厚的苔藓上,不停地哭泣。

    在她的衣服下面,她那细长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她瘦弱的小腿和突出的踝骨,虽然被厚厚的蓝色的长筒袜子遮住了,但是它们的抖动,还是清晰可见。她的手指像一把钩子一样。她用它们挖地,好像要在地上挖一个可以容纳她的窟窿。

    看到这一幕,医生非常伤心。他小声说道:“这个老大妈,真是太可怜了。”一阵特别的声音从勒那尔代的肚子里响起来。他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很大。他掏出手帕,捂在嘴上,开始哭起来。啜泣声、擤鼻涕声和咳嗽声混合在一起,共同制造出相当大的声音。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他妈的……混蛋玩意儿……竟然干出这种事……我……我要看他被断头台处死……”

    普兰希普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他小声说:“村长先生,我找了半天,能找到地方都找过了,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村长有些惊慌。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你说什么,你没找到什么?”

    “那个小姑娘的衣服。”

    “好的……好的……继续找……而且……务必找到……否则……我不会饶过你的。”

    普兰希普了解村长的为人,知道顶不过他,所以只能听从吩咐,继续寻找。他向尸体瞥了一眼,然后悻悻地离开了。

    人群走来发出的嘈杂声从远处的树下传来。梅戴利克送信时,已经把这个消息传播开来。开始,当地的人们都感到相当震惊,每一个人都谈论这件事,后来他们聚集起来,发表各自的看法,对这件事评论了好几分钟。最后,他们决定到事发地点一探究竟。因此,他们就摩肩接踵地来了。他们内心有些不安,走起路来略显迟疑,好像在为难以承受最初的激动而担心。当那具尸体就在他们不远处时,他们停下脚步,小声说着话。之后,他们再次振作起来,向前走去,但没走几步又停下来,之后又向前走。很快,勒那尔代、医生、死者的母亲被他们包围起来。他们发生嘈杂的声音,心里十分激动。后面的人往前挤,如此一来,他们所有人都紧紧挤在一起。他们来到尸体面前,有几个胆子大的竟然俯身去摸它。医生拦住他们。这时候,村长突然从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怒火中烧,夺过医生的手杖,冲着他的村民们扑去:“滚……滚……畜生……给我滚远点儿……”看热闹的人组成的队伍,一下子拉长了两百米。

    这个时候,罗克大妈重新站了起来,并转过身,可是接着她又坐下了,然后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开始哭泣。

    人们对这件事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年轻女孩赤裸的尸体吸引了小伙子们的注意,他们正贪婪地看着它。勒那尔代意识到这件事,便迅速地把粗布上衣脱下来,扔到尸体上。那件衣服又宽又大,尸体完全被遮住。

    看热闹的人们又开始慢慢往前凑。大树林里到处都是人。嘈杂的声音不停地在茂密的枝叶间回荡着。

    村长穿着衬衣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手杖,仿佛在与敌人对峙。人们的好奇心好像激怒了他。他十分气愤,嘴里不停地说:“我看你们谁敢过来。有人过来,我就像打狗那样,把他的脑袋打烂。”

    农民们都惧怕他,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拉巴尔波医生点燃一根烟,为了让罗克大妈分心,便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和她交谈。罗克大妈马上把手放下,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地唠叨着。她在用这种方法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出来。她开始讲起来。她讲她的生活,讲她的婚事,讲她被牛顶死的丈夫。之后,她又讲起了她丈夫死后她带着女儿所过的贫苦生活,以及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她与女儿小罗克相依为命,可是小罗克却在这个树林里遭人杀害。突然,她跪着向尸体爬去,她想再看看女儿。爬到尸体旁,她把盖在尸体上的衣服的一角掀起来,然后又放下,再次痛哭起来。看热闹的人都安静地注视着这位母亲的一举一动。

    但是,人们突然混乱起来。“宪兵!宪兵!”人们大声喊道。

    远处有两个宪兵。他们护送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先生和他们的队长,一路小跑赶来。那位先生骑着一匹白色的大马,蓄着棕色的胡子。他那矮小的身躯像猴子似的在那匹马身上跳动。

    正当预审法官彼图安骑在马上,装出一副能征善战的骑士的模样,进行每天例行散步时,乡警找到了他。

    他与队长一起从马上下来,与村长和医生一一握手。在这过程中,他非常好奇地向盖在尸体上的粗布上衣看了一眼。

    当他了解清楚这件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宪兵赶走那群看热闹的人。宪兵们听从命令,将看热闹的人们全部赶出大树林。但是没过多久,人们又在勃兰第耶河两岸的草地上形成一堵喧哗的人墙。

    之后,医生对死者的状况进行说明,勒那尔代拿着铅笔和笔记本负责记录。之后,他们又进行了讨论。至此,所有的取证工作全部完成,可是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普兰希普再次两手空空地回来。

    没有找到衣服,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唯一靠谱的解释便是抢劫。但是,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根本就不值几个钱,谁又会相信这是抢劫呢?

    预审法官、宪兵队长、村长和医生也开始寻找。他们分成两组,沿着勃兰第耶河仔细地搜索。

    “那个混蛋,把衣服拿走或者藏起来,任由尸体暴露在荒野,暴露在人们眼前,究竟是为了什么?”勒那尔代对法官说。

    法官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回答说:“对啊!也许这是一个阴谋?作案者也许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流氓,也许是一个粗俗无礼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一定逃不掉的。”

    他们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巨大响声,于是转过身来。他们看到了代理检察长、书记官和法官。大家一边热烈地说着话,一边开始重新搜索。

    突然,勒那尔代说:“我能请你们到我家里吃午饭吗?”

    对于他的邀请,大家都欣然接受。预审法官认为,大家已经为小罗克的事操劳了一天,都已经累了,就对村长说:“我知道,您家里一定有一个可以暂时替我保存尸体的房间,可以为我把尸体保存到今天晚上。我派人把它抬到您家里去,您看怎么样?”

    村长心里有些不安,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好,不……不可以……老实说,我不想保存它……这是因为……因为,他们……我的仆人们……在勒那尔塔楼里的幽灵……他们已经开始说三道四……所以……我不能再把一个死人抬进家中……不……我不想在家里保存它。”

    法官笑了起来。他说:“好吧……我马上派人把它送到卢依,对它进行司法检查。”他转过身,对代理检察长说:“您的车子能给我用一下吗?”

    “好,没问题。”

    大家向尸体走去,来到它旁边。尸体旁,罗克大妈坐在地上。她一边拉着女儿的手,一边目光呆滞地向远方望去。

    为了不让她看到尸体被人们拉走,两位医生来到她身边,想要把她拉开。但是,她马上就明白了人们的意图,扑到尸体上,紧紧抱住它,大声说道:“她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带走她。她现在属于我。她死了,被残忍地杀死了,我要把她留在身边,你们谁也不能带走她。”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们无奈地站在她身边。勒那尔代跪下来,对她说:“罗克大妈,现在必须要带走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查出真凶。我们要找出凶手,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找到凶手之后,我们就会把她还给您,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还给您的。”

    罗克大妈被这个理由打动了。在她的目光里,除了恐慌,此时又多了对凶手的憎恨。她问道:“能抓住凶手吗?”

    “当然,我答应您一定抓住他。”

    她被彻底说服,便决定让这些人把尸体带走。但是,宪兵队长突然说道:“实在太奇怪了,她的衣服究竟去哪了,怎么就找不到呢?”这时,一个未曾有过的新想法出现在这个农妇的头脑之中。她问道:“她的衣服呢?它们属于我,我要它们。它们在哪里?”

    人们告诉她,那些衣服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听到这个消息,她哭了起来,绝望地喊道:“它们在哪里?我要它们,它们属于我。”

    人们不停地劝慰她。可是,这样做不但没有收到成效,反而还让她哭得更厉害。她可以让人们带走女儿的尸体,但是她不想再失去女儿的衣服。她这样做,也许是因为母亲对女儿的爱,也许是因为贪婪,穷人骨子里具有的贪婪。穷人会珍惜每一枚银币,因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为了把女孩赤裸的身体遮盖起来,人们去了勒那尔代先生家里,找来几块帆布。当人们把尸体装进车里时,宪兵队长和村长搀扶着罗克大妈来到树下。她站在那里,大声喊道:“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已经一无所有,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也没有了,连她的小帽子也不属于我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已经变得一无所有,连她的小帽子也不属于我了。”

    教堂神甫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发福的人。他刚刚赶到。他带着罗克大妈,在众人的陪同下,一起向村子走去。教士把宗教常用的话语对她讲了一遍,并说会给她各种补偿。因此,她不再像刚才那样痛苦了。但是她仍然不停地说:“有她的小帽子,我就知足了……”在她的头脑中,这个想法战胜了别的其他想法。

    勒那尔代在远处冲着教士喊道:“教士先生,一个小时之后,您到我家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教士转过头来,看着勒那尔代回答说:“村长先生,我愿意前往。中午时我就会去。”

    大家走向村长家里。那座矗立在勃兰第耶河畔的高耸入云的塔楼,以及房子灰色的正面,穿过树叶的缝隙,映入人们眼中。

    人们在饭桌上不断地谈论着这桩凶杀案,因此,午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一致认为,小女孩正在洗澡的时候,一个偶然从那里经过的坏蛋发现了她,并对她施暴,最后杀了她。

    吃过午饭后,法官们返回卢依。在临走时,他们说第二天一大早就会过来。教士和医生也走了。只剩下勒那尔代一个人。他在牧场上散步。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后,他再次回到大树林里。他把双手放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开始在那里散步,直到天黑才返回。

    他睡得很早。第二天,当他还在酣睡时,预审法官已经来到他的房内。法官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反复搓着双手,说:“啊!您还没有起床啊!亲爱的,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了新线索。”

    村长坐起来。他问道:“什么线索?”

    “说来有些奇怪。昨天小罗克的妈妈不停地说想要一件女儿的衣物留作纪念。她还不停地念叨,说她想要女儿的小帽子。这些事情您还记得吧?就在今天早上,当她把房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女儿的两只小木屐。它们就放在门槛上。这就证明,凶手一定是当地人。那个人觉得她可怜,才会这么做。此外,邮递员梅戴利克还把小女孩的刀子、顶针和针匣送到我这里。这些东西表明,凶手在藏衣服的时候,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我觉得放木屐这件事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它证明凶手并不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而是还有一些同情心的人,同时也是有一定道德修养的人。我想和您一起对这个村子的主要村民的情况进行研究,当然了,前提是您得愿意。”

    村长站起来拉铃。他想刮胡子,便命人把热水送过来。他说:“我愿意这样做。但是,这项工作并不简单,我们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全。现在就开始吧!”

    彼图安先生像骑马那样,跨坐在一把椅子上。这个爱好,就算是在室内,他也不会忘记。

    勒那尔代对着镜子把白色的肥皂泡沫涂到下巴上。他拿出剃刀,在皮带上磨了几下,说:“约瑟夫·勒那尔代是卡尔弗兰的主要居民之一,他是一个富有的地主,同时还是村长,脾气很坏,马车夫和看林人都曾遭到他的殴打……”

    预审法官笑着制止他:“不用再说下去了,我们看下一个……”

    “村长助理派若当先生是卡尔弗兰的第二号重要人物。他也是一个富有的地主,养了很多牛。他非常狡猾,涉及金钱问题时,他总是特别狡诈,不过,我觉得他不可能做出这种凶残的事情。”

    彼图安先生说:“那就看下一个。”

    就这样,勒那尔代在洗脸刮胡子的同时,继续对村里其他居民的道德情操进行评论。这项工作进行了两个小时。最后,他们认为三个人最有可能是凶手。这三个人分别是:喂马的可劳维斯,捕鱼的帕盖,偷猎者卡瓦勒。

    第26章

    整整一个夏天,追查凶手的工作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但是,结果并不能令人满意,没有查到凶手。那些可疑的人物被抓了起来。可他们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检察院也无计可施,只得放弃追查。

    但是,这桩凶杀案似乎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整理地区都因它而惶恐不安。居民们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也因为找不到任何线索和出现在罗克大妈门前的木屐而感到恐惧。人们非常肯定地认为,查案时,凶手就在现场,之后他继续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他们一直被这个想法所困扰。

    他们还认为大树林里闹鬼,都觉得那里令人生畏,尽量不到那里去。以前,树林是居民们活动的重要场所。他们每个星期天下午都会去那里散步,有时一边沿着岸边往前走,一边欣赏鳟鱼在水草下面游动的身姿,有时坐在大树下面厚厚的苔藓上休息。小伙子们选择一些合适的地点,把地上的苔藓清理掉,再把地面弄平、夯实,然后在上面做各种游戏。姑娘们几个人手拉着手散步,用尖细的嗓门唱着抒情歌曲,刺耳的歌声搅得空气不得安宁。现在,高大的树木依旧,浓密的树荫依旧,但是已经没有人去了,好像人们都知道,那里有一具尸体,只要到那里去就会看到。

    转眼已到秋天。圆圆的树叶从半空落到地面。没有了树叶,人们在树林里已经能够看到天空。有时候,飘在天空的小雨会演变成一场大雨。雨点不断地落到苔藓上,就好像一块厚厚的地毯盖在上面。人们走在上面,踩出吱吱的响声。树叶降落时,会发出像呜咽似的低语声,让人难以察觉。不断飘落的树叶,是悲伤的树木流下的眼泪。悲伤,成为这些大树唯一的主题,因为温和的黎明,令人心醉的黄昏都已离它远去,因为灿烂的阳光,暖洋洋的微风也已经不在,因为年末已经到来。除此之外,或许也因为就是在它们脚下,一个小女孩遭到奸杀。而这一切,它们都看在眼里。这片树林让人感到害怕,又被人无情地抛弃,也许只有死去的小姑娘的灵魂,飘荡其间。在一片寂静之中,树木们在哭泣。

    由于暴雨骤降,勃兰第耶河河水迅猛地增长,清澈的河水变成浑浊的黄汤,在两行瘦削的柳树间,在陡峭的两岸间,咆哮着向前流淌。

    不知道为什么,勒那尔代又开始到大树林里散步。每天入夜时分,他都会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走下台阶,向树林走去。一路之上,他一直在深思。苔藓是柔软潮湿的。他走在上面,一直走很长一段时间。准备在大树梢上过夜的一大群乌鸦,从附近飞来,在空中形成一片黑乎乎的幕布,如同一块巨大的在葬礼上使用的黑纱。阴森而恐怖的叫声,在天空中回荡。有些时候,它们在交错的树枝上歇脚。没过多久,它们发生恐怖叫声,挥动着翅膀,再次飞起来,在树林上方再次形成一片黑乎乎的幕布。最后,它们飞到最高的树枝上,并停在那里,可怕的叫声也随之慢慢停歇。夜色越来越浓,它们黑色的羽毛消失在黑色的天空里。

    勒那尔代仍然在散步。最后,当黑夜吞噬一切,他无法继续走下去时,他就返回家中。回到房间后,他马上倒在安乐椅上,把脚向壁炉伸去。熊熊大火在壁炉里燃烧着,热气不断地从他的两只湿漉漉的脚底冒出来。

    一个上午,安静的村庄的因为一件大新闻而热闹起来。原来,村长打算把他的村林砍掉。

    这项工作已经启动,二十名伐木工人正在忙碌着。最靠近村长房子的那个角落的树木最先倒下。在村长的现场督促上,工人们干得相当卖力,树木不断倒下。

    修枝工们最先沿着树干爬到树顶上。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先把绳子拴在树干上,然后伸出两只胳膊,用力抱住树干,抬脚向树干狠狠地踢去。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在他们的鞋底上,固定着坚硬的钢钉,他们要把钢钉刺入树干。之后,他们就用钢钉作支撑,向上迈一步。成功之后,他们再用另外一只脚向树干踢去,将脚下的钢钉刺入树干,然后再向上迈一步。就这样,他们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去。每迈一步,他们就会把绳子向上挪动一下。锋利的冒着寒光的小钢斧挂在他们腰间。他们像寄生虫对巨型动物发动攻击那样,沿着树干慢慢地向上爬,把钢钉刺入树干。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把树梢砍掉。

    当爬到树枝的高度时,他们就不再继续向上爬。他们把自己固定在那里,把锋利的柴刀从腰上解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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