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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教授啰啰哩嗦说了一大通,就在曾渔以为训丨话要结束时,张教授忽然压低声音道:“曾生,你从袁州来,可知这科舞弊案究竟是什么情况?”
曾渔便将袁州舞弊案的大致情况向张教授禀明,张教授伸长脖子惊诧道:“学政大人在公文里说十月或者十一月间要再来广信府考核新进学的生员,莫不就是要严惩那几个靠舞弊进学的生员?”
曾渔道:“应该是这样。”
张教授问:“你可知我广信府舞弊者是哪几人,传闻不是说都招供出来了吗?”
曾渔心想:“既然黄提学都没公布舞弊者的姓名,我也不好先说出那三人的名字,不过那蒋元瑞嘛,还得说说——”,拱手道:“禀张教授,据案犯招供,广信府这边花银子买进学的有三人,但究竟是哪三个人,学生并不清楚,只知其中一人姓蒋——”
张教授思索道:“莫非是蒋元瑞?”
曾渔不作声。
张教授皱着眉头想心事,半晌不说话。
曾渔静候了一会,见张教授还没动静,躬身问:“张教授还有何事吩咐学生?”
张教授“哦”的一声如梦初醒,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早来。”起身送了曾渔出公廨,便梗着瘦脖子回后堂住所,心里想着蒋元瑞舞弊的事,广信府新进学的四十四名生员姓蒋的只有蒋元瑞一个,而且这蒋元瑞在府学的两次月考作文都很差,难怪每次来府学参加事先都要给他送些永丰土产,什么三黄白耳鸡、九仙山木耳之类的,原以为此人文章虽劣但还懂得孝敬师长,还可以教导教导,却原来是心里有鬼——
张教授摇着小脑袋,心道:“黄学政尚未传书革除蒋元瑞功名,我自也不好黜他,不过这人以后送来的礼物收不得了,那些物事虽然不值几个钱,却容易败坏我的名声。”
迎面见膳夫提了一块肉出来,张教授问:“哪里来的肉,哪里去?”
膳夫道:“回老爷,这两斤新鲜猪肉是方才那个生员送来的,太太命小人把肉存到李家肉铺去。
张教授道:“快去快去,天都快黑了,只怕李屠户不肯收。”
教官清苦,逢祭孔才能分得二、三十斤猪肉,舍不得几餐吃完,又不想吃腌肉,就存到附近的肉铺,肉铺可以把肉卖掉,等到某日教官想吃肉了就上肉铺去割斤把回来,可谓是整存零取,只是没有利息。
曾渔和四喜出了儒学大门,四喜道:“篮子还没还给我们。”
曾渔笑道:“篮子值几文钱,难道还好向张教授拿篮子回来。”
出了西门回到茶圣客栈,曾渔向母亲说了进学公文已到,他现在是广信府学的增广生员了,只是明日要上一天学,后天才能动身回石田。
曾母周氏很是欣慰,说道:“学还是要上,晚一天去接若兰应该不妨事。”
四喜道:“少爷现在可以戴上方巾穿上褥衫了,没人敢说少爷了,哈哈。”
四喜很快活,跟在方巾褥衫的少爷后面,那明显感觉不一样啊,若是今日少爷是生员打扮去祝家畈,那祝姐夫就不敢那样对少爷说话——
在客栈用了晚饭,曾渔自己动手烹茶,给母亲斟上,母子二人坐着说话,曾母周氏道:“小鱼既是府学生员,以后每月都有三天要在这边学习,我们若是在永丰县城买房,那你每月都要来回赶路也辛苦,不如就在府城这边买一处房子,小鱼你说呢?”
对于曾母周氏而言,除非是在石田安家,不然的话无论是永丰县城还是广信府城都是一个样,反正都不熟悉,只要儿子方便就好,所以提议说在上饶这边买房——
曾渔道:“那好啊,等过两日把姐姐接回来,我就去寻一处合适的房子,儿子看房子是行家里手,好歹也是风水先生呢,娘放心就是。”
曾母周氏笑道:“我儿长大了、出息了,娘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不知道这府城大地方房子贵不贵,可不能为买房把钱全花进去啊。”
曾渔这次从袁州带回来了一百四十两银子,在龙虎山为张天师撰写门联得了六十两银子,总计有二百两银子,这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还有伯父撼龙先生留下的二十两金子,曾渔现在可称家底殷实,但曾母周氏是穷怕了的,不敢起半点奢侈之念,家无恒产,要一一置办,当然要处处节省了,最要紧的是曾渔岁数不小了,娶妻生子都是这几年的事,花钱的地方很多,那二十两金子曾母周氏要留着压箱底救急之用,不能拿出来花的——
曾渔道:“娘,银子可以慢慢挣,居住的房子不能太马虎,我们是要长住的,银子不够的话可以先典房。”又安慰母亲道:“儿子现在进了学,没有徭役牵累,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娘不必为银钱操心。”
曾母吕氏笑道:“是,娘有得福享了。”想到曾若兰,神情一黯,叹息道:“不知若兰现在怎样了,怎么会闹到这步田地啊。”
一边妞妞静静听母亲和哥哥说话,这时插嘴道:“阿彤会哭的,阿彤很爱哭。”
阿彤是曾若兰的长女,比妞妞还大一岁,曾若兰生了四胎,得了两个,都是女儿,小女儿叫阿炜,今年五岁——
曾渔就在喜忧参半中入睡,初九日一早起身梳洗毕,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两个大馒头,拣了几样书籍和笔墨用油布包了挟在腋下,对母亲周氏道:“娘,儿子去府学了,要到傍晚才回来,府学里管饭。”吩咐四喜在客栈里侍候,又去叮嘱店家多关照。
那店家见曾渔昨日来时是青衿儒童,今天一早又是秀才打扮了,又说是去府学上听讲,心里虽然有些奇怪,面上是满口答应,请曾相公放心,曾孺人有事尽管吩咐,小店自会小心侍候。
曾母周氏住的楼上客房,窗子正对着街面,这时立在窗前看着儿子头戴四角方巾,身穿细葛褥衫,腰间系着皂绦软巾显得分外精神,曾母周氏微笑着看着儿子快步在行人车轿中穿行,直至人影不见
曾渔左腋下夹着油布包,大袖飘飘地走着,转过街角,就能看到府学宫高高的檐角了,忽听街边有人叫了一声:“九鲤——”,扭头看时,一人从街边小食铺中走了出来,又惊又喜道:“九鲤贤弟,还真是你啊。”上上下下打量曾渔的衣巾,眼里有疑惑之色。
曾渔作揖道:“原来是吴兄,好久不见,哦,吴兄也是府学生员是吧。”
曾渔称之为吴兄的这个三十多岁的秀才名叫吴春泽,是上饶县人,与曾渔是东岩书院的同学,这一科广信府院试东岩书院有两人进学,就是蒋元瑞和吴春泽,吴春泽与曾渔关系还算好——
曾渔正与吴春泽在街边寒暄,陡听那小食铺里有人把筷子重重在桌上一拍,大叫道:“曾渔,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吴春泽脸色一变,对曾渔低声道:“贤弟快走,我帮你拦一下,你快走。”
曾渔微笑道:“多谢吴兄。”转身冷冷看着从小食铺冲出来的那个黄胖秀才,大喝一声:“蒋元瑞,你待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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