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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哪里知道,卓不凡浸淫官场多年,心里清楚得很,若是明崇俨死了,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还不如豁出性命搏上一搏。

    万一那个棺材的发现情况不对,及时赶过来了呢?

    卓不凡心想,这个刺客虽然剑法高超,但也绝对不是茅一川的对手。

    正想着,黑衣刺客察觉到了卓不凡在走神,人剑合一便冲了过去!

    卓不凡堵在门口,想着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帮明大夫多拖一段时间,只是心中不甘就这样死去,于是用破锣嗓子喊道:“茅一川你个王八蛋!”

    话音刚落,一把刀横空而出,刚好挡住了黑衣刺客的剑尖。

    茅一川来得可谓恰到好处,若是再晚上一息时间,恐怕卓不凡的小命就真要交待于此了。

    卓不凡看着面前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尊煞神就像一座大山,用来挡风挡雨真是再好不过。然后他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刀也掉落一旁。

    “莫慌。”明崇俨及时点了卓不凡几处穴道,却发现胖子没了动静,他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发现卓不凡已经昏厥过去,只是双手却依然死死按着腹部伤口。

    另一边,茅一川如临大敌,居然直接拔出了无锋。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对手很不简单,绝对不敢托大。

    两个黑衣,一刀一剑于月下碰撞,叮叮当当打得极为激烈。黑衣刺客无心与他恋战,却发现茅一川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每当他想要抽身去杀明崇俨,便会被那把破刀刚好拦住。三番四次尝试下来,他终于明白,想要杀掉明崇俨就要先杀死面前的这个棺材?脸。

    东厢房外传来人声,薛府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赶来。黑衣刺客知道今夜必定无功而返,于是抖了个剑花逼退茅一川,身影掠到墙角,双脚一蹬,顿时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茅一川自然不会让刺客轻易逃走,他双腿用力,想要一跃而起把那道身影扯下来。不料黑衣刺客却突然往下撒了一把古怪粉末,茅一川担心有诈,只好用衣袖掩住口鼻,可这稍加分心,另一只手便抓了个空。

    他重新回到地面,用力地挥了挥手,待到粉末散尽发现刺客早已逃之夭夭。

    薛曜等人姗姗来迟,一看东厢房的惨状心中忐忑无比。幸好明崇俨安然无恙,否则薛家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武后的滔天怒火。

    “下令封城搜捕,那人左臂有道刀伤,”茅一川收起无锋,又伸手指了一下卓不凡,“还有,立刻找人救治卓主事。”

    薛曜将此事赶紧安排下去,随后又派人去救治倒在地上的卓不凡。今夜之事太过突然,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张少白蹲下身子,依次检查了一下院内的三具尸体,并未从中发现熟悉面孔。不过从刺客的穿着打扮来看,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那群人一模一样。

    看来这些人都和“鬼车”有关,也是他们一手炮制了牝鸡司晨和伏龙牡丹两起凶兆,只是不知刚才那个身手颇为不凡的刺客是否就是藏头露尾的庞先生,如若不是,庞先生又和他们有何关系。

    茅一川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上的杀气还未散去,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凌厉。他扫视众人,忽然开口问道:“薛毅呢?”

    众人听后一愣,这才发现从始至终都没见到过薛毅的身影。

    这时候,有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呼哧带喘地喊道:“花匠死啦!”

    茅一川握刀的手蓦地攥紧,终于醒悟今夜的刺杀一环套着一环。放火烧死张少白只是一个幌子,为的是暗中刺杀毫无防备的明崇俨,因为刺客知道明崇俨患有眼疾,定然不会大费周章地去西厢房帮忙,只是他们没料到还有个卓不凡守在东厢房,居然真就保住了明崇俨。

    然而刺杀明崇俨一事也并非他们的真正目的,杀死那个或许知晓重要信息的花匠才是关键!

    而杀害花匠的人,可能是分身乏术的刺客,也可能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薛毅!

    花匠到底知道什么?薛毅今夜又在做些什么?

    茅一川气势汹汹地去了薛毅的庭院,结果发现这位薛二郎昏倒在院里,身下是冰凉的青石板,若不是尚有鼻息,看那副样子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花费了好一番工夫终于把薛毅唤醒,他仍迷迷糊糊不知今夜薛府发生了何等大事,直到茅一川告诉他“花匠死了”这件事情,薛毅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顿时清醒过?来。

    薛毅慌乱至极地解释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今夜回屋之后莫名觉得很困,很早就睡下了啊!”

    只可惜,西厢房着火的时候所有人都去救火了,无人能够证明薛毅在那段时间的清白,更没人知道他怎么从卧房睡到了院子里。只是院内足印杂乱,看样子曾进来过不少?人。

    茅一川说道:“老实交代吧,花匠到底是为何而死?他的死与你栽赃陷害薛灵芝有关,还是和伏龙牡丹有关?”

    薛毅再无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饱经沧桑,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逆子,还不说实话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白日里传过话的那名老仆正扶着一名老者缓缓走来,老者手里拄着拐杖,双眼仿佛带着钩子,令人不敢直视。薛府家仆顿时跪下大片,茅一川和明崇俨也行了一礼,恭敬说道:“见过薛相。”

    薛曜赶紧迎了过去,搀着父亲:“父亲息怒,二弟莫名其妙晕倒,怕是现在还有些糊涂。”

    薛元超没有理会儿子,转而看向乖巧地站在人群边缘处的薛灵芝,又瞧了一眼旁边的张少白,方才开口说道:“糊涂?我看你们是把我当成老糊涂了吧?”

    张少白也躬身行礼,随后便面色如常,他只是觉得薛灵芝前所未有的紧张,似乎随时可能晕倒。其实不仅薛灵芝如此,院内众人大多都有这种感觉,不知道薛相那句话是对谁说的,又是否另有所指。

    薛毅低着脑袋,嗫嚅道:“父亲,孩儿……”

    薛元超打断道:“说实话!”

    见到自己父亲,薛毅如同耗子见了猫,一下子就把事情和盘托出。

    “孩儿想着洛阳牡丹甲天下,今年就想在家里种些名贵品种,花开的时候也好赏心悦目……后来我偶然间遇到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奇人异士,父亲不知,此人居然可以让一粒花种直接盛开,我心想只要他肯指点一二,咱家牡丹一定远胜别家。”

    茅一川忽然开口说道:“此人姓庞?”

    “你怎么知道?”薛毅先是惊讶,随后表情便变得惊恐,“难道这个庞先生真是故意害我薛家?”

    薛元超用拐杖杵了几下地面:“继续说。”

    “孩儿千求万求,庞先生终于答应,他说他用的乃是秘法,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薛府上下也就只有我和花匠见过庞先生。但是孩儿也不知道庞先生到底对花园施了什么法术,不过今年的牡丹的确长势喜人……”

    话已至此,茅一川和张少白总算弄明白了薛府的伏龙牡丹是从何而来。又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庞先生,他利用薛毅种牡丹一事接近薛家,然后借机将龙尸埋在了花园之中,同时应该还用了些其他手段,使得牡丹花长得极其茂盛。

    花匠是见过庞先生的,他打理后院牡丹多年,自然对这个前来作法的人极为上心。庞先生应是对花匠也动了些手脚,故而明崇俨施展“摄魂之法”的时候,花匠一想到庞先生便会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伏龙牡丹被花匠发现,薛毅这人大大咧咧,倒也没往庞先生那头想,反而是一心琢磨着如何让薛家脱罪,于是就把薛灵芝当成替罪羔羊推了出去。如果不是张少白和茅一川出现搅局,伏龙牡丹一事现在怕是已经草草结束。

    “父亲,府上刺客和花匠之死真的和孩儿无关啊!”薛毅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抱着老父的大腿哭天喊地一番。

    薛元超无奈地叹了口气,向着明崇俨说道:“我家二郎虽然性格暴烈,不讨人喜,但他有没有说谎,老夫是一眼就能分辨清楚的。”

    明崇俨微笑道:“下官明白,伏龙牡丹乃是那名姓庞的贼人栽赃陷害,今夜出现的刺客和其应是一丘之貉,杀害花匠为的是杀人灭口。只是恶徒来势汹汹,卓主事更是险些丧命,下官想要尽早进宫禀报此事,以免事态恶化,不知薛相觉得如何?”

    “去吧,也好让天后早点放下心来。”薛元超回复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轻轻推开身边的薛曜,由老仆扶着走向薛灵芝。

    老人对着孙女轻声说道:“委屈你了。”

    薛灵芝泫然若泣:“爷爷……”

    薛元超深深看了乖孙女几眼,忽然转向张少白说道:“你随我来。”

    张少白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薛相这等大人物找自己做什么,但主人发话不得不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了。

    待到薛元超带着张少白离去,这间院子的空气仿佛重新流动起来,之前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薛曜赶走了无关人等,薛毅瘫倒在地,满脸茫然。

    明崇俨对着茅一川感激道:“今夜多亏阁下出手相助。”

    茅一川却说:“无妨,只是此案还有众多疑点,不知明大夫打算如何处理。”

    “我会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天后,至于天后会如何做,我等不敢擅自揣?摩。”

    茅一川站得笔直,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沉默许久,终于说道:“我明白了。”

    另一边,忐忑无比的张少白随着薛元超去了书房,老仆守在门外没有进去,只是冲着张少白咧嘴笑了下,这才发现他是个豁牙。

    宰相的书房说白了也就只是个书房,和别人家的没什么不同,不过里面是否暗藏玄机那就不清楚了。张少白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低着脑袋,努力收敛起好奇心,以免惹祸上身。

    “坐吧。”烛火映着薛元超苍老的脸庞,此时此刻的他和方才院子中的严父形象截然不同。

    老人叹了口气,透着深深的疲惫。他微微抬起眼眸,瞧了眼局促不安的张少白,轻笑道:“别怕,怎么说你也算是故人之子,我不会害你的。”

    张少白疑惑道:“您认识我爷爷?”

    “未曾见过,我只是和你父亲打过一些交道。”

    张少白猛地想起五年前,长安的上元节,张云清曾经向着人山人海中的那个身影行礼。原来张家和薛家的缘分,早在那时候便开始了。

    薛元超似是在追忆往昔,不胜唏嘘:“当年老夫受上官仪牵连,削官罢爵,更是险些丧命于流放途中,后来又受圣恩返回长安,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说来有趣,我与你父亲本不算熟络,平日里更是没什么来往。朝堂百官如芸芸众生,什么样的脸皮都有,偏偏到了最后我反而记得张云清最深,倒也蹊跷。”

    “我父亲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咒禁博士,居然能入得了您老法眼?”

    “你还年轻,尚不明白。在你落魄至极的时候,有人既不嘲笑你,也不同情你,他只是一如往常地待你。这份真性情,弥足珍贵。”薛元超呵呵一笑,“而且张云清可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咒禁博士啊,你又何必这般谦虚。他在庙堂上的地位不算高,可他却是天下祝由第一人,就连佛道两门都对他颇为敬重。”

    张少白脸上透着感动,内里却在暗自腹诽,若不是父亲望到你身上的金紫之气,恐怕他才懒得和你结交。

    薛元超好生感慨了一番,接着忽然说道:“你接近灵芝的目的……恐怕不太单纯?吧?”

    张少白神色一滞,随即恢复如常:“您老说笑了,当初可是石管家主动把我绑过去的,我还被套了麻袋呢。”

    “你小子鬼心思倒是不少,老夫知道你想通过灵芝攀上薛家这棵大树,然后助你查出太子弘暴毙一案的真相,”薛元超不愧是人老成精,三言两语便说出了张少白的真实目的,“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喽。”

    张少白赶紧站起身来,恭敬道:“还请薛相赐教。”

    “五年前的那桩案子如今依然悬而未决,外界传言乃是武后与太子弘政见不合,于是将其鸩杀,陛下也因此与武后间隙愈深。你若是想要查这个案子,老夫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毕竟天后对我疑心甚重。”

    “那小子应该如何去做?”

    “很简单,尽人事,听天命。”薛元超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

    张少白若有所思:“您所说的尽人事,是指牝鸡司晨和伏龙牡丹两桩案子?”

    薛元超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道:“圣上深受头疾困扰,朝堂局势也透着股诡异味道。这两起案子看似小事,却有可能酿成大祸。前者针对裴家,后者针对薛家,不知到底是何人在暗中布局,下一步又会怎样去走。”

    “您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就这样忍气吞声吗?”

    “不然还能怎样,武后忌惮薛家,本就没有丝毫信任可言。无论我如何应对,在武后看来都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所以倒不如安心躺在家里,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我什么都不做,武后自然就会对薛家放心。”

    张少白仔细想了一番,摇头道:“我不太懂……”

    薛元超的眼眸深处仿佛闪烁着精光:“皇室心思本就难测,更何况武后的心还是一颗女人心,你不懂也实属正常。”

    老人说着说着许是有些无聊,于是翻开了手边的一本书,一边眯着眼睛读书,一边说道:“你想知道的事情老夫已经给了答复,接下来就要换你为我解惑了。”

    “小子知无不答。”

    “灵芝患的到底是什么怪病?你最好不要说是什么水鬼附身。”

    张少白知道眼前这位老人不能糊弄,只好坦白交代:“灵芝小娘子患的是‘双魂奇症’,此病世所罕见,患病者体内有两副三魂七魄,交替后便会判若两人。”

    “两副灵魂?”

    “没错,其中一副是她自己,另一副则是薛兰芝。”

    薛元超微微有些惊讶:“你居然已经知道兰芝的事情了。”

    张少白答道:“是,而且我认为兰芝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灵芝心中对其满是内?疚。”

    薛元超想了想,又问道:“这病对她的身子有多大害处?”

    “难说,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灵芝小娘子的两副魂魄之间或许会有冲突,继而发生互相伤害的怪事。除此之外,灵芝小娘子的身子本就单薄,也是无力承担两副魂魄的。”

    “你有多大把握治好她?”

    “不好说。”

    “看来你没能得到你父亲的真传,一涉及治病的事不是难说就是不好说。”

    张少白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个问题薛相若是能够回答,或许我会更有把握一?些。”

    “什么问题?”

    “薛灵芝是薛家的‘天煞孤星’,人人嫌弃,那您对她的态度又是怎样?若是今日我没有来到薛家,您是否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蒙受不白之冤,然后为薛家挡去此番劫难而死?”张少白越说越来气,语气也变得重了起来。

    薛元超眼皮子都懒得抬:“薛家的男人还没死光,尚且轮不到她。”

    “可您的两个儿子不像是这么想的,薛二郎一心要把灵芝置于死地,灵芝的亲生父亲薛大郎又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薛元超轻笑道:“一说起灵芝就急赤白脸,你小子是不是对我孙女有非分之想?”

    张少白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得几乎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薛元超很喜欢少年无地自容的模样,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久,继续问道:“现在有几分把握了?”

    “七分,若要把握再大些,就要看您能否接受我的治疗方法了。”

    “你先说来听听。”

    一旦说起病情,张少白迅速恢复常态,说道:“据我观察,让灵芝最为困扰之事便是‘天煞孤星’的批命,因为这道批命让她只能居住在别院之中。”

    薛元超叹道:“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当年温道长与我说过,若是继续留在主家,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这些可以理解,但薛家人对她的态度您也看见了。毫不客气地说,您其实并没有保护好她,而且您也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

    “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薛元超有些恼火。

    “我认为若要治好薛灵芝,关键有两点。第一,取消她的禁足令,恢复她的自由身,让她与外界多做接触,但又要与薛家保持距离,最好不要有任何往来,这期间我会尽力让她淡忘批命一事。第二,我偶然间发现灵芝对医术颇感兴趣,若是能够让她多做一些与医术有关的事情,比如出外行医,想必会对病情有不小的帮助。”

    薛元超面色一冷,书页也被他攥得发皱:“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治病的法子,我本以为你会用祝由之术,毕竟你父亲最擅长这个。”

    张少白与其对视,没有丝毫怯懦:“双魂奇症本就不是寻常病症,治起来也肯定用不上普通法子。而且我用的正是祝由之术,您只需要知道一句话,‘心病需用心医’。薛灵芝的病因在于对姐姐的内疚,以及家人对她的嫌弃,让她时时刻刻觉得自己还不如死掉一了百了。若要治好她,就要彻底扭转她的这种想法!”

    “可薛灵芝毕竟是薛家的人,怎么可能弃之不理?至于行医一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此事更无可能。”薛元超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张少白不慌不忙,而是又问了一句:“虽然薛家大多数人都非常反感灵芝,但其实您却十分疼爱她,换言之,其实她才是您的软肋,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薛元超放下了手中的书,终于开始正视面前的少年:“为何这么说?”

    “我是张家的独苗,但说来有趣,爷爷在世的时候明显更疼妹妹一些。而且他看妹妹的眼神,和您看薛灵芝的一模一样。”张少白的眼神坚定不移,“薛家这些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所以您将最为疼爱的孙女安置到了别院,希望若有一天薛家倒了,不要牵连于她。可是现在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开始利用灵芝做文章,今天的事情就是证据。”

    薛元超用沉默表示承认。

    “这种情况下若是薛灵芝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更是证明了您其实十分宠爱她。但如果您假装不再理会她,以此作为处罚,不仅可以起到迷惑幕后之人的作用,还可以让她彻底离开薛家正难以摆脱的旋涡之中!”

    薛元超苦笑道:“你小子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我几乎快要被你说服了。”

    张少白继续说道:“说服您的不仅是我,想来这些年那道‘天煞孤星’的批命对您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吧?而且灵芝在医道一途颇有天赋,如今天后临朝,宫中有些女官甚至比男官更具权势,如若您口中的弱女子能借助医术与其攀上关系,不仅可以自保,更可以反哺薛家!”

    薛元超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祝由先生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刀刀戳在心头最为柔软处,并且捅破了一切伪装,直指人的内心最深处。

    “嗯,”老人稍一沉吟,忽然说道,“你所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天你治好了灵芝的病,我希望你能从此远离她,再也不要靠近。”

    “您这是什么意思?”少年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薛元超用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你是注定要进浑水里摸爬滚打的人,迟早会牵连身边的人。”

    “这……”

    “等你有朝一日放下仇恨,变得干干净净,或许我会改变想法。不然我害怕长安的那场大火没能烧死你,你心头的怒火最后却会烧死你自己,顺带着害死所有和你有关的?人。”

    张少白无力反驳,因为他知道薛元超说得没错。在他看出老人心中极为重视薛灵芝的同时,这位老人同样一眼就看穿了少年的底细,更看到了他心中磅礴的恨意。家破人亡的大仇,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至于要用谁的血来祭奠,张少白尚不清楚,可是有天一旦他知道了,绝对会不惜拼个鱼死网破。

    即便那个人高高在上,抑或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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