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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沙已经走了两个星期了,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个短信。
这意味着他们的旅途很顺利吧?
小李躺在洒满晨光的山坡上,静静地思索着。一只洁白的小羊摇摇摆摆地走到小李身边,小李抬起头来与它对视,小羊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可以映照出小李的脸。那眼神,那睫毛,可真的像极了小雪。小李把枕在脑后的右手抽出,伸手去揉小羊蓬松的脑袋。这只小羊可没有小雪乖巧,它机灵地把头一歪,闪过身子,迈动小短腿跑开了。小李坐直看了看身边围绕的其他羊儿,它们三三两两散落在绿毯一样的草地上,正在大口咀嚼着沾满露水的鲜嫩青草。棉花糖一般的身躯和山坡上漂浮的云朵融为一体。小李放心地继续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朵不断地变换形状:一会儿像骏马,一会儿像白兔,一会儿又像一座巍峨的大山。
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沙也在和他看着同一片天空吗?他什么时候回回来呢?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羊儿们早就把老沙忘了吧?只要有人提供清水和青草,它们就会乖顺地跟着对方,该吃吃,该喝喝。做羊比做人快乐啊!
小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继续胡思乱想着。
当初,在老沙他们走后的第三天,他终于沉不住气,拿出手机,拨打了老沙的电话。毕竟,已经走了三天,他俩也应该受过挫折,知道了出门在外的艰难。应该要打道回府了吧?
电话的嘟嘟声刚刚响起,家门外就有人敲起了门。小李只好把电话挂断,推开屋门走出去查看。原来是邮递员来了。
虽说现在物流服务已经很普及了,但偏僻的塞罕坝尚未被发达的快递网络所覆盖。住在这里的人们仍旧对于邮政系统和邮递员充满了依赖。邮递员将信件递给小李,就骑上小摩托,去往下一家了。
小李目送他消失在村巷尽头,才掩上院门,回屋仔细查看信件。白信封上的笔迹娟秀而陌生,小李皱着眉反复验看。没错,就是自家的地址。他迫不及待地把信封撕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老沙和小雪笔直地站在车站小广场前,拘谨地笑得灿烂。天气看起来很热,小雪的黄外套脱下来系在了腰间,老沙的白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他们身后的候车楼上立着三个鲜红的大字——四合永。
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薄薄的照片有些透光,背面似乎有字。小李把照片翻转过来,只见一个俊朗的笔迹写道:“她已入院,希望你们的旅途也顺利平安。”末尾画了一男一女两个互相牵手的简笔小人,十分可爱。小李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想不到老沙和小雪在路上还交到了新朋友。他们的旅途过得充实而自在。而自己竟然还在阴暗地设想他们会受挫回来呢,实在太不应该。
小李脸上微红,将照片插进了房间里的镜框中。每天早上醒来刷牙洗脸时,他总能看到老沙和小雪可爱的笑脸。小李也就踏实地把心放在肚子里,专心照料着老沙的花园和羊群,静静等候着他们的归来。
可如今已过了两个星期,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小李倒没有从前那么急躁了。他甚至觉得,老沙就像他童年时爱折的纸飞机。他不知道飞机往哪飞,只知道它会飞到他摸不着的高度;他也不期待乘上这个飞机,只是会期待看到它飞翔的样子,然后赞叹:“哇哦,这真是太棒了。”
这样,就足够了。
“呜——呜——”裤袋里的手机猛烈地震动了两下。大概是垃圾短信吧?小李不愿理睬,继续躺在山坡上,享受此刻的惬意。
“呜——呜——”,手机竟接连又震动了好几次,半分钟后才彻底平息下来。小李缓缓伸手,懒洋洋地掏出手机。只见屏幕通知里躺着好几条新收到的短信息,一看号码,全都是老沙的。小李一下子来了精神,他骨碌一下从草地上坐起来,将身边凑过来的羊儿们赶远些。他端端正正地坐直身子,一条条翻看着老沙发来的短信:
李强小友:
您好!
我和小雪一大早从农家乐出发。老板和老板娘热情地送别了我们。
班车点并不在我们默认的林场场部,而在牧场场部,请知悉。
我们打算走着过去。
一位名叫萨日朗的老太太借我们水喝,还留我们在家里吃午饭。
天气很好,我们也很好,请勿挂念。
此致,
敬礼!
老友:沙格德尔
2019年6月14日
中午11:47
李强小友:
您好!
一对好心的情侣开车捎我们去火车站,我在他们的车后座上发下这条短信。
我想,如果小雪能多交往一些年轻的朋友,而不是整天对着我这个老头子,也许会对她大有好处。
此致,
敬礼!
老友:沙格德尔
2019年6月14日
下午02:26
李强小友:
去往北京的火车是早上七点五十四分发车,而不在晚上,请知悉。
我们没有及时赶上这趟车,客运员建议我们去承德市区坐火车。
一个话不多的卡车司机愿意载我们。我和小雪都是第一次坐大车,都觉得很新鲜。
此致,
敬礼!
老友:沙格德尔
2019年6月15日
上午09:07
李强小友:
淋了场大雨。小雪发起高烧来,好心的杨柳医生收留了我们。
昨天吃晚饭时,不由自主地,我跟她聊起了关于阿妈的一些事,心里轻松了不少。
小雪身体好多了,不用担心。我们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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