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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驾,能给口水喝吗?”老沙对来应门的妇女说。
那妇女看起来三十来岁,五官平庸、身材丰满,正撩起衣襟抹着手上的水渍,上下打量着老沙。她身上的旧睡衣很久没洗了,胸前的布料上残留着点点油污。老沙的视野被那壮观的胸部堵得严严实实,他红了脸,尽力把目光移向妇女那张毫无特点的面孔上。
老沙尴尬的视线变化没逃过妇女的眼睛,她脸色一沉,就要关门。
“阿姨,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小雪从老沙身后闪出身来,用微笑消解妇女的防备。
那妇女怔怔瞅了小雪一会儿,又抬头看看老沙,低头吱呀一声敞开院门,示意他们进来。
小小的院落荒草丛生,冷冷清清,一棵枣树在院中寂寥而立,树下纳凉用的石桌石凳上落满了枯叶灰尘。妇女随手扫去凳上枯叶,用衣袖抹了抹灰尘,请他们坐下,转身回了屋。老沙和小雪挨着凳沿坐了。不一会儿,妇女提着茶壶出来,将他们的保温杯注满茶水。青翠的茶叶在杯中翻滚飘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茶还太烫,晾一晾再喝。我衣服还没洗完,就不陪你们了。”说完,妇女顾自把茶壶搁在石桌上,坐到屋前的台阶前,埋头继续搓洗满盆的脏衣服。
满院寂静,只有风拂枣树叶的沙沙声,和妇女搓洗衣服的刷刷声。凉风袭来,暑意顿消。老沙和小雪品着热茶,细细享受着院里的凉意。经过多日的行走,他们已了解,最难的不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而是坐下休息后起身的那一刻。双腿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像泡了醋一样酸痛。他们不仅贪恋起此刻的惬意,不愿现在就启程。
老沙弯腰将裤管挽到膝盖处,露出了肿胀得半透明的小腿。小雪伸手轻轻按了两下老沙的腿,一按一个坑。老沙安慰道:“只是有些浮肿,不怕。”
小雪撅起小嘴,并没有卖老沙的账,大大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担心。老沙笑着点了点桌上的保温杯。只见阳光穿过了透明的杯壁,照亮了水里漂浮的茶叶,杯子像装着一座丰盈浓郁的热带雨林。碧绿的波光映在白色大理石桌面上,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桌上的枯叶和灰尘,成了湖面上荡漾的扁舟和星辰。
小雪凝视着桌面的绿波,喃喃道:“真美。”老沙笑道:“只要心中有美,再不起眼的地方就也是美的。”小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妇女闻声抬起头看向他们,眼里浮起一些悲戚。
喝了会儿茶,小雪的情绪好些了。她好奇地蹦到院子中心的花池旁,蹲下去玩土。花池里曾经错落有致地种满了花卉。可惜现在全成了枯枝败叶。只剩下一些俗称“死不了”的半枝莲,还在顽强地延伸着肉质枝叶,伏在地上开出多彩的小花。门口的煤球棚子里堆着许多杂物,其中一个竹编小推车,样子十分别致。老沙慢慢走过去,弯腰拂去上面的蛛网,仔细查看。这小推车是自家手工做的,朴而不俗,直而不拙,可爱极了。如同自己花园里的小木马一样。二十二年前,老沙认真地选木料,画草图,仔细为小木马刷上亮黄油漆,点上乌溜溜的黑眼睛。这些往事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妇女正费力地从洗衣盆里抽出一个枕套,甩平上面的褶皱,夹在晾衣绳上。老沙走过去指着小推车轻轻问道:“多久了?”
妇女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地望着老沙。过了几秒钟,她含着泪道:“五年了,就像昨天的事一样。”
“因为什么?”
“车祸。同村人倒车时把他给撞了。”
小雪困惑地回过身子,仰头盯着两个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是男孩?”
“是。要是还活着,今年就十三了,个子不知道该长到多高了。”妇女捂住了嘴里的呜咽,为在陌生人面前失态而羞惭。
老沙的喉咙哽得像塞了一团乱麻,他理解对方的感受。白发人由黑发人送别,这才是自然规律。而不是黑发人先离开了人世,留下白发人茫然地活在世上。
妇女猛然想起了什么,奔回屋内,出来时,颤抖的手里多了一小沓照片。她把这些照片捧到老沙眼前:“这些都是他的照片。这张,还有这张,你看,他都六岁了,在还尿床。”
老沙一张张翻看着男孩的照片,心如刀绞。这个可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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