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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自己到哪了？这里叫塞罕坝，在河北省的最北边，紧挨着内蒙古。”
“那，那，这个塞罕坝，离北京有多远啊？”
“呃，我想想。我记着是四百多公里——你是打北京来的？”
“不。我从石家庄来，要去北京。”
老沙懵了。石家庄？一个更加遥远的城市。他着急地问：“你怎么自己跑了这么远啊？”
小雪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砰地一声跪倒在了老沙面前，攥着他的裤腿哭喊道：“爷爷，小雪求求你。千万别把我送回去。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您。”
“别哭，别哭，乖孩子。”老沙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搀扶小雪，但她却执意不肯起来。
老沙更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福利院的人对你不好吗？”
“不是。”女孩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了。
小女孩的哭声回荡在小屋里，搅得老沙心里七上八下。他无奈地说：
“孩子，要是心里实在难受，你就哭出来吧。等你准备好了，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爷爷吧。”说完，老沙便起身离开了屋子，以免小雪继续向他跪下去。
花园的白色栅栏上缠绕葱郁的藤本月季，新开出三朵浅紫色的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侧，碧蓝的马兰花像星星一样在风中闪动。小路旁的芍药丛间缀满了粉白的花苞，老沙用手点着数了几遍也算不清有几朵。他索性不数了，转身来到了花园中心的樟子松前，枝丫间垂下一架简易秋千，是老沙用麻绳和木板绑成的。秋千下是茂密的红玫瑰丛，正酝酿着花骨朵儿，吐露出细细的甜香。老沙小心地避开玫瑰枝上的尖刺，拔光了花下的杂草。环顾四周，花园还未到盛放之时，但蓬勃的生机已在暗自流动。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唯独屋子里多了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满口遮遮掩掩的话。老沙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要是女儿在就好了。琪琪格甜美又活泼，一定知道怎么和这个孤僻寡言的小姑娘打交道。老沙抬眼望向山顶北面的月牙湖。那片清澈见底的湖水似乎就在面前，数不清的水鸟在水面翩飞栖息。琪琪格身穿大红长袍，骑一匹黑色骏马，欢笑着涉水而来。这孩子，实在太久没回家了。
老沙疲惫地坐在地上，随手剥了一根草茎，衔在嘴中，嚼出些清甜滋味。这个叫小雪的女孩是从石家庄的福利院里跑出来的？那么小的孩子，几乎从南向北穿过了整个河北省！也太危险了。等小李来取车时，得托他给福利院打个电话，问清这孩子是什么情况。啊，还得仔细问问小李，昨天都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车上有孩子都没发现？也太马虎了吧！
或许，或许，是这个女孩在撒谎？
老沙被自己念头吓了一跳。他是长草原上的汉子，实在猜不透现在孩子机灵的小脑袋瓜儿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孩子也许家在县城，和爸妈赌气，离家出走了？故意说自己是孤儿？那得尽快联系上她爸妈！啊，小李会上网。他们说在网上办什么事都方便，肯定能找到她家长。对，将心比心，谁家丢了孩子不着急？在草原上遇到走丢的羊羔，都要打听清楚，给人家送回去。打听清楚谁家丢了孩子。能来就让他们接回去。要是不方便来，他就亲自把孩子送回家。这点举手之劳，自己还能做到。
思来想去，老沙妥当地点点头，吐出已经嚼烂的草茎，站起身来要回屋。
只见女孩眼睛红红的，立在门口，直直地盯着老沙，用细微而坚定的声音说：
“我去北京是要找我妈妈。我是有妈妈的孩子，不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