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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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如风觉得自己现在变成烂酒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命运多舛，毕竟龙门港和她一样经历的人比比皆是。世界上有很多是被战争夺去了父母双亲的孩子，那是战争孤儿；有很多被灾难疾病夺去双亲的孤儿。还有一种孤儿，是被贫穷和绝望夺去了双亲。

    龙门港的这些移二代，有些是被父母带走了，那都是些幸运儿。更多的孩子是像纪如风这样，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个孤儿。

    但是纪如风没有怨。

    她能理解母亲那一推。她知道这一推的决绝背后，是长达整整五年的贫困、焦虑最后直至绝望；是长达五年的无依无靠，孤儿寡母；是长达五年的没有尊严，没有出路。那是一个母亲做了她能做的一切，从此之后想要重新为人的决绝。

    母亲，不是生来就是如风的母亲。她先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漂亮、很聪明还很有勇气的女人。她离开地球追随自己的宇宙梦想时，已经是球内小有名气的自媒体工作者，不但拥有一家独立工作室，还有数以百万计的拥趸，她本可以在地球上度过非常舒适的一生。

    没成想，事情的发展完全失去了控制。世界的发展竟然成为了个人选择的悲剧开始。

    不再受人尊敬，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保障，丈夫早已不知所踪。多少个夜晚，母亲都是紧紧搂住纪如风，大口呼吸她身上暖烘烘的气息，才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多少次母亲脑中的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靠着那些纪如风大笑、童趣的瞬间，才能让她稍微轻松一点；母亲想过很多办法，绞尽脑汁，反复演算，虚浮的脚步覆盖了龙门港大大小小的巷子街道，也不是没有受到各种威胁和诱惑；但最后，只能日日枯坐在家里，对未来绝望。

    人穷真的是因为懒惰吗？这个论断，是最不负责任的幻想和呓语。

    纪如风不怪母亲，她是母亲用自己的精血、用自己对人生的见解、对未来的向往筑造出来的人，她是一个喝得再多、再沮丧，也能醒来说一声真好，我还活着的人。

    纪如风喝酒，是因为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是龙门港有名的大姐头、烂酒鬼。

    那年，伊丽莎白也只不过28岁。她身材娇小、金发碧眼，望之可亲，但绝对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龙门港谁没有听过大姐头的怒吼？谁没有感受过大姐头决断以及义气，以及或许还有很多人感受过大姐头拳头的威力、大姐头稀烂的酒品。

    那天，伊丽莎白带着如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之后一连数十天都没有怎么搭理过纪如风，只是提供了简单的吃食和住宿给她。

    有天晚上，她踉跄着回到家，带着一身酒气。昏黄的灯光下，她倚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问正在清洁的如风：“你以后想要干吗？”

    如风停下了手上的活。很认真的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睛说：“我想要开个酒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丽莎白笑得惊天动地，“怎么会要做这个事情啊？”她抬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才多大啊？难不成也想要喝酒吗？”

    纪如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我想要开个酒馆。”

    这次，伊丽莎白没有笑，她坐直了身体，也看着纪如风的眼睛说：“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