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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漠,和很少陪我和父亲,总是一个人摆弄算筹,弹琴。母亲对我就是一个名词吧!可她没有被杀,他被梦阳的皇帝抢走了,我将来就要把她抢回来,把我们家族的痛苦全还回去,就是这样!”夜星辰淡漠的说道。
“原来如此。”扎儿花点了点头,“在我们蛮族人眼中,母亲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每一个蛮族人的血肉都脱胎于母亲,母亲给了他生命,给了他血肉,让他能有机会来到世间,享受腾格里天神赐予的阳光和水源。可母亲又只是父亲帐篷里端羊奶,做烤肉,做羊皮袄伺候男人,任凭男人打骂的专属奴隶而已,很不忍心。可是父亲又是教男孩子们骑马舞刀杀敌,教他们怎么在草原上生存下去……父母对于蛮族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东西,母亲温柔却总在受苦,父亲残暴又教给男孩子们在草原上活下去的能力,不知道是该心疼母亲,还是憎恨父亲,可男孩子一天一天长大,父母也老了。蛮族人不像你们梦阳,人能活七八十岁,蛮族人的寿命本身就很短,基本上五十岁左右就快死了……他们老了,不行了,或爱或恨都没有意义,只要他们能安心老掉就行了!”
“我父母死得早,他们都是奴隶,我大概刚记事那时候父母就被呼鲁台家调到还日拉娜河北边草原的山地中开采石头去了,据说那里发现了金矿。贵族们从南方黑心的商人手中买来火药炸山,接过那一批采金矿的奴隶不知道火药的用量,山上的石头滚了下来。那一批奴隶全被塌死在下面,没有人管,对于贵族来说,奴隶就是工具,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死一两个奴隶和死上前名奴隶没什么区别,反正奴隶还是要结婚生小孩,只要是在奴隶帐篷出生的孩子刚生下来身上就打下了奴隶的烙印,奴隶永远不会断绝。可哪一个贵族又怜惜过奴隶的小孩失去父母?”扎儿花鲜绿锋利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温存的色彩,古铜色的面容也不那么冷漠了。
“二十一岁那年,我背着主人呼鲁台家参加蛮族五年一度的杀狼会。我知道我必须要成功,否则回去就非被处死不可。庆幸,那年君王也很看重杀狼会,本来君王是要让那时候的大王子蒙都拉图??赤那思组建一支以斥候侦查,阻击,暗杀为主的军队。可惜大王子死得早,可惜了。君王那时候就决定任命杀狼会的第一名来组建这支队伍,我扎儿花这才有了出头之日,不仅脱离了奴隶身份,还一举成了大风帐两万余名武士的统领……那时候也想过转身杀了呼鲁台一家,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我的地位,我的权力是君王给我的,我不能给君王乱惹麻烦……”扎儿花惨淡的一笑,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来,眼睛肿弥漫着湿湿的雾气。
夜星辰没有打断将军的话,只是侧着脑袋静静的听着,珊瑚红的眼睛中也湿润了起来,他本身就是很容易动情很容易心软的孩子。
“后来我带着我的扈从武士去了北边的矿山遗迹,那里只剩下一堆碎石了。我们搬开石头堆,一一搜寻,翻出了四百多具骸骨,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辨认不出谁是谁。最后挖了一个坑,把他们好好安葬,立了个碑,像你们南方人一样,你们南方人埋人有立碑的习惯,上面刻着这个人一生的功绩。我听说你们皇帝的墓碑有几十米那么高,可我给那些奴隶立的碑只是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用刀子在上面随便刻了些东西……我一直不怎么会写字。这就是奴隶的命了,若不是那批奴隶里面有我父母,恐怕他们永远都会被压在乱石下无人问津吧。”扎儿花轻声叹了口气,整个帐篷里都是他幽幽的叹息,像鬼魂的哀嚎。
“呵呵,今天我扎儿花的话怎么这么多?”扎儿花突然笑了,自嘲的笑,叹息的一笑,寂寥如同莽莽苍苍的草原。“也许是刚才听到你说的你也爱你的小奴隶吧!我当年就是一个千人踩万人踏没人可怜的奴隶,你的心很好!很好啊!”
扎儿花突然伸手按住夜星辰的肩膀,厚实的手掌传递过来炽烈的热量,决然说道:“你爱这么多人是很好,证明你心很好。可是,爱别人的前提是爱好你自己,总有一天你爱的人会死去,会离开,甚至会因为种种原因和你反目成仇。那时候,你能仰仗的只有你自己和你手中的刀,爱反而会让你挥刀的手变得无力,心狠,心硬的时候就要能狠下心去……就是这样了!和你站在一起的,最终只有你自己!”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夜星辰沉声说道,“很多时候我都梦到我握着父亲的湛卢剑在梦阳的帝都缥缈城走着,朝最高的星坠殿前进。我想将手中的武器刺进梦阳皇帝的身体,从宫殿中救出我母亲,可我怕真到那时候我又下不去手,我一直都不是有决心杀人的人……可是,可是我父亲,我的家族,我的母亲,我的整个夜国,这些仇恨这些痛楚都要由我背负,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是梦阳夜国的世子,尽管夜国已经不在了,夜家也亡了,可是……可是要我忘了这些可怕的事情,我做不到……”
夜星辰轻声笑了笑,很难想象一个孩子会笑得这样冷漠决然,带着弃世的高傲和不屑,“我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到时候说不定就像杀呼鲁台那些人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将他们全部杀掉了,我醒来后却忘记是怎么杀死他们的……这样就很好了。不管什么过程,什么手段,只要我的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扎儿花的目光重新变得阴冷决然起来,仇恨的种子在这个孩子心里深深扎着根,又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谁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大萨满在计算着这个孩子,就怕大萨满将来也控制不了。究竟是蛮族人的幸运还是蛮族的灾难?说不清啊!扎儿花不由得心惊胆寒起来。
“辰公子,你该回去了。今天是我送你,苏和将军和阿拉坦仓将军有任务不能来。七十名轰烈骑武士还有三十名隼骑武士,沿途每隔五百米就有一个五十人编制的大风帐武士,你的安全绝对不会再出差错。”扎儿花站了起来,从帐篷壁上取下夜星辰的蔚蓝风信子长袍,递到他手里,说道:“丝绸的质感真好,跟一团水一样。小时候最喜欢就是帮主人收衣服时候,能摸一摸主人的丝绸衣服。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就把它套在我身上,结果被发现暴打了一顿,呵呵……现在我能买下无数丝绸,可再也不想看到这这种云霞一样的布匹了!”
夜星辰不知道说什么好,将军明明在讲述这么悲伤的事情,脸上却是很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丝毫愤怒与悲伤。可是为什么他每次想到父亲被抛到天空中,身体被割了上万刀,鲜血淋漓的样子,家族的人被一一斩首,母亲被囚禁束缚在皇宫,变成一只供人赏玩的孔雀……他就感觉到身体里像是什么疯狂的东西要冲出来,面容也忍不住变得狰狞扭曲。他多么想杀掉带给他痛苦的人……
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慢慢舔.舐.着痛苦,静静等待自己蜕变的那一天。可他真的很怕在漫长的等待中,自己慢慢失去锐气,慢慢变得平和,连那一份痛楚都忘记……
夜星辰将蔚蓝风信子长袍披在身上,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尖锐的疼痛感沿着手臂传递上来了。
也许只有这样一遍一遍用痛楚的感觉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这些事情才是最好的手段。
龙潜深涧,焉知经年之后翔舞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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