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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殿元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对大白天在电车上抢劫这种事体 反应的略微慢了些,等他回过味来已经晚了,特务们的枪柄和拳头劈面打来,赵殿元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东北人的基因给了他魁梧的身躯,浪迹天涯的经历给了他对抗危险的经验,单打独斗的话他不怕任何人,但是面对群狼,最好的办法就是护住要害任人宰割。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这帮特务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而是专业的打手,赵殿元的防卫措施毫无作用,被他们拖下电车一顿暴打,四周聚拢大批看客,红头巡捕就在不远处的岗亭里,却懒得朝这边多看一眼,赵殿元蜷缩在地上双手护头,忍受着雨点一般的拳打脚踢,忽然一记重击落在太阳穴上,他顿时失去了知觉,紧绷的身子松软下来,四肢慢慢摊开,特务们见似乎打死了人,这才悻悻散去。
赵殿元醒来的时候,一个小乞丐正在剥他的棉袄,见他醒来,不好意思的讪笑一下跑开了,赵殿元感到全身都在疼,仔细摸索一番,好像断了两根肋骨,他对着路边商店橱窗的玻璃看自己的倒影,眉弓裂了个大口子,干涸的血污糊住半边脸,脚上的皮鞋也不见了,没钱就不能看医生,只能蹒跚着走回家,他走了很久,终于回到长乐里,进户门的时候正撞上前客堂的吴先生出来吃香烟,吴先生眉头一挑:“侬哪能了?”赵殿元据实已告,说是在电车上被抢劫了,吴先生是巡捕,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他说:“格帮人就是要制造恐怖气氛,侬晓得伐。”赵殿元点点头,慢慢爬上阁楼,把自己放倒在床铺上,便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了。
这一觉睡了睡了个对时,醒来后他只觉得额头滚烫,浑身疼痛,脸上有口子,肋下有骨折,全身上下遍布各处都是青肿瘀血,他想喝一口热水,可疼的没力气下楼去老虎灶打水,他饥肠辘辘,可是一贫如洗,连买张大饼的钱也没有,修理工的工作是手停口停,不工作就没收入,没收入连这个阁楼上的栖身之所都保不住,雪上加霜的是,因为在户外昏迷许久导致受寒感冒,缺医少药,衣被不暖的话,很容易发展成肺痨。
救了赵殿元一命的是住二层阁的阿贵嫂,阿贵是个穷鬼加大烟鬼,只配花三四个铜钿一壶买鸦片渣滓熬的龙头水解馋,阿贵嫂信佛,勤快热心,以缝补为业,她见赵殿元两天不下楼,便和二楼后房的林家姆妈一起上楼查看,见到这副光景,邻居们凑了些钱,推阿桂嫂照顾,稀粥小菜,好歹能续命。
就这样,赵殿元在阁楼上躺了七八日,终于捡回一条命来,可是房租到期了,平日里慈眉善目好说话的二房东太太变了一副尖刻嘴脸,絮絮叨叨没有好听的话。
赵殿元不得不出门干活,他央二层阁嫂嫂把自己的皮箱拿去当了,买了双旧鞋穿上,强撑着病体出来,出了总弄大门,眼前车水马龙,一切照旧,他走出几十米远,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他扶着电线杆喘息了一阵,迈步继续前行。
身后传来马达轰鸣声,赵殿元没有回头,一辆小轿车慢慢超过他,他下意识扭头看车里,几个男人也在盯着他,赵殿元的心抽了一下,急忙收回目光。
轿车戛然停下,锃亮的黑色车身填满视野,车上下来几双黑色皮鞋,后鞋跟镶嵌的铁掌在石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赵殿元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他知道这是江湖好汉在做事体,装没看见就好,可万没想到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皮鞋们停在赵殿元面前,他的目光顺着裤管往上看,长衫礼帽,鹰钩鼻,饱经风霜的一双眼睛,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就像人牙子在看货,赵殿元被盯得发毛,忍不住一阵狂咳。
“小赤佬,侬走运了,半天辰光,二十块钱,跟我走。”鹰钩鼻说完,四只手就抓住了赵殿元,将他架过去塞在汽车后排,两边各坐一个人,紧紧夹着他。
赵殿元,问道:“让我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鹰钩鼻子耸了耸鼻翼,眉头微皱:“先拉去沐浴。”
赵殿元生活节俭,但个人卫生一直保持的很好,天热的时候他去老虎灶洗澡,正常来说老虎灶是只做热水生意的,但是夏天热水需求少,店里就预备几个木盆,用布帘遮挡起来就是廉价的浴室,洗一次只需要六个铜钿,比浴室便宜一大半。但天冷就必须去公共浴池花上十五个铜钿享受热水了。
这辆奥兹莫比尔小轿车停在沧浪池门口,这是一栋二层建筑,一楼接待普通浴客,二楼是贵宾雅间,白相人们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指的就是泡在浴池里喝茶看报,打发时间,赵殿元经常在一楼消费,脱了衣服交给伙计用长竹竿挂在天花板上的横档上,步入热气腾腾的水池,洗去疲乏与污垢,但二楼他从来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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