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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经历。而且脱了鹤氅,挂了戴峨冠,藏了算书、算盘,换一身粗布短褐,仿佛自己从没有“铁算子”这个绰号。
没事的时候,他就拄着拐杖(他腰腿无恙,拄杖只为防身),装作一介老弱村夫,出去门外与左邻右舍聊天。从不高谈阔论,炫耀过往,妄议朝野。只有回到家里,才会健步到了后院,习武抡杖,或者看看自己离开潭州时栽的柳树。柳树已经有十围之粗了,树皮卷缩,布满了风吹雨打的伤痕。蒋敬看着、抚摸着,感叹着:“昔年移柳,依依江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自己穷尽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呢?
这就是富翁不知愁滋味,苦皱眉头强作愁。正没事找事地叹息着,忽然听到家人来报:“门外有数人求见!”
蒋敬想:数人是几人?但他多年来干财务养成的习惯:不该问的不问,该问的也不问。凭条领款,照单进账。出纳凭条领款,他不嫌多少;领导报账多少,他不问用途。出纳都是领导的亲信,领导都是报账的主体。你问了,是本分;不问,是情分。领导,大多喜欢情分。
于是,不管数人是几人,拄杖出门,抬头一看,只见领头一人身长八尺,骨大身瘦、面如美玉,唇若点朱,浓眉大眼,威风凛凛。不是那失踪了黄钺,又会是谁?
蒋敬立即丢了拐杖,一把抓住黄钺的胳膊问道:“黄钺老弟,你......还活着?”
黄钺道:“哥哥活着,我怎么敢先死?”
蒋敬眼含泪花道:“活着好啊,哥哥未曾上阵,自然不会先死。只是听说纪山之战中,你与金鼎将军与那淮西王庆帐下悍将袁朗交手,再无踪影,便都认定,世上再无黄老弟......”
黄钺回道:“谢谢哥哥挂念!只不过袁朗老儿当日被火炮打死,又被鲁智深等将士从山后上山,杀贼夺寨,贼将都顾不了我,被我趁乱夺了兵器,逃出后山。”
蒋敬道:“如此甚好!兄弟逃出来好!逃出来好!”
就是不问怎样逃出来的?也不问这几位兄弟是谁?这也是个习惯,在职业会计心中,人人都是领导,或者未来的领导,或者领导的亲信,天下没有与领导无关的人。所以,一般事他懒得问。
不问不代表不做。将黄钺五人请进客房后,叫家人打来洗脸水,先叫五人洗把脸。洗把脸之后便叫请坐,请上座;再叫上茶,上好茶。然后是瓜果蔬菜、酒肉酥饼,一刹那摆满半桌。
替、天、行、道四人不动筷子,黄钺见蒋敬就不见问,不合习惯套路,于是主动介绍道:“这几位是当年卢头领手下,与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流落人口市场,辗转辽宋,任人贩卖。说来惭愧,若不是遇到李逵哥哥,兄弟五人这辈子便见不到哥哥了。”
蒋敬道:“兄弟吉人天相。兄弟们既然是当年卢头领手下,那便是自家兄弟,不必拘谨。哥哥别的没有,尚有薄田十亩,存粮半屋,后院种的都是瓜果蔬菜,足够弟兄们吃个一年半载。这酒也都是自家酿的米酒,不比梁山当年的烈酒喝着痛快,但也也能解乏。兄弟们只管放开肚皮吃喝。”
又转身对黄钺道:“你刚才说遇着李黑子了。那黑贼性子暴躁,莫不是杀了人家牙子不成?”
黄钺道:“那倒未杀。我等五人都是李逵哥哥拿了银子赎回来的。”
蒋敬道:“那黑贼会拿钱赎人?借了我们梁山头领的银子都没还清呢,李黑子会拿钱赎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黄钺道:“哥哥不知,李逵哥哥如今做了殿前司太尉,自然有银子拿,有高宅大院住。我等五人赎回来无处可去,如今便住在李逵哥哥家,看家护院。”
蒋敬道:“做上太尉好,如此便不怕什么奸贼害我等梁山兄弟了!”
黄钺笑道:“不但李逵哥哥如今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吴用哥哥也做了枢密院枢密使了!”
蒋敬惊叫道:“哎呀!那就好!那就好!”
黄钺道:“兄弟此次便是奉了李逵哥哥之令,专程而来潭州办事,奉命顺路看望哥哥,告诉哥哥这个喜讯!”
蒋敬惊叫道:“哎呀!吴用哥哥也做了枢密院枢密使了,那真是物有所值,人尽其才!当年就是吴用哥哥做主,叫我考算梁山钱粮。”
黄钺道:“那更该进京去看望吴用哥哥!再在李逵哥哥处寻个差事来做。”
蒋敬道:“吴用哥哥再没有钱粮可管,叫我去做什么?”
黄钺笑道:“李逵哥哥如今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吴用哥哥也做了枢密院枢密使了!你怎会无事可做?哥哥只管进京去,少不了你做事。就怕公事太多,哥哥反嫌公务繁琐呢!”
蒋敬道:“兄弟说的我有些动心呢。如今不比往日,再不怕有人寻我等事端。只是兄弟你一身本事,才做了个看家护院的勾当。若哥哥上京,岂不是自寻没趣?”
黄钺笑道:“李逵哥哥临行前说,你到潭州办事,若找着蒋头领,便叫你上京一会。若无上京之意,便与你留些银两,叫你不至于饿死。”
蒋敬道:“那黑贼怕我饿死?哥哥在这潭州城里,只有花不完的银子,吃不完的果菜,哪有穷疯的哥哥、饿死的蒋敬?我便随你进京,叫李黑子先还了我的欠帐,再看谁县饿死?”
黄钺大笑道:“如此甚好,你便与我等一同进京。看人家殿前司都指挥使还你银子不还?只怕是尚未还你银子,先赏你五十大板,叫你忘了这笔账!”
蒋敬笑道:“那黑贼若敢这样,哥哥便去枢密院告诉吴用哥哥,看那李黑子还敢嚣张否?”
黄钺大笑道:“如此甚好,那便走吧!”
蒋敬笑道:“待我托付邻里、亲友照看家小,再去不迟。”
于是,提了拐杖,带了礼物,出去一会,便返回来。去后院赶出一辆马车,装了盘缠、特产,告辞妻儿家人,便叫黄钺等五人上车。出了门,却不直奔大路,而是领着黄钺等五人在这大街小巷乱转一番,见了熟人,主动告诉人家,自己这是送京城官差赴京。然后,由乡村转到官道,亲驾马车,向京城方向慢慢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