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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江雪十分乐于给人现场表演吃播:“那敢情好,瞧瞧我妈包的这皮薄馅多的饺子,一口下去,哇——汤汁流了满嘴,那叫一个香。”

    背景音里传来中年女人的笑声,应是江雪的妈妈。

    通过电话向对面的一家人拜了年,江雪先是笑时濛说句新年好像机器人在念演讲稿,又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了个饺子,继续引诱:“超好吃,濛濛你想吃吗?”

    时濛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江雪满意地哼道:“让你跟我回家过年,你偏不肯。”

    “昨天我和傅宣燎在一起。”时濛说。

    电话那头默了默:“你去找他了?”

    “嗯。”

    “你不是说他……不愿意见你吗?”

    “所以我去找他了。”

    “我看你呀,不如弄副手铐,把那姓傅的栓在家里,省得到处找。”

    一句玩笑话,时濛却认真思考了其可能性,问:“哪里有手铐卖?”

    电话那头半晌没出声。

    待嘈杂渐远,似是转移到了安静的地方,江雪才再度开口:“你又长大一岁了,按理说姐姐不该管你的私事,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现在的状态。”

    又一个来劝他放手的。

    时濛不想听,可挂电话不礼貌,他便抿起唇,低头抠手指。

    江雪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主旨和蒋蓉说的差不多,不过是站在时濛的角度,为他着想,怕他受伤。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叫爱情,就算你认定了他,可他无法回应你同等的爱,你得学会把爱分给自己啊。”

    听了这话,时濛有了点反应:“给……自己?”

    “是啊,对自己好一点,别人不为你停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的前车之鉴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你之前不是也这么劝我的吗?”

    对,我是这么劝过。时濛想,可是“不是我的错”跟“把爱给自己”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有什么值得爱的?

    我已经被所有人讨厌了啊。

    名叫时濛的人,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厌弃的存在,就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有人愿意爱他呢?

    ——所有人都怕你,都想离你远远的。

    傅宣燎的话如同咒语烙印在脑海里,令沐浴在阳光下的时濛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寒颤。

    而后沉下一口气。

    既然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爱上我——时濛对自己说,那便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一周后,年初七,时怀亦做东邀请傅家三口来家里做客。

    以为是解除合约的事有了进展,傅启明和蒋蓉心情尚可,还在路上交代傅宣燎回头单独请李碧菡吃个饭。

    “能这么快解决,看来你李姨出了不少力。”蒋蓉说,“早知道最开始就该请她帮忙,也省得我做那些无用功。”

    傅宣燎没问是哪些无用功,他一门心思在想,如若李碧菡真帮忙办成了,他便骑虎难下,只得同意合作。

    不知被夺走时家的股份后,时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满不在乎,还是暴跳如雷,又或者……会因为他的参与心灰意冷吗?

    怀着既好奇又忐忑的心情来到时家,在门口迎他们的是时怀亦本人。

    时思卉不在家,李碧菡直到开饭才施施然下楼,同众人简单打了招呼便坐下了,之后一言不发,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半天都没动筷。

    倒是时怀亦,热情地为在座各位斟酒,笑容可掬地招呼大家吃菜,久居高位者摆出有求于人的态度,让傅宣燎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父亲傅启明也有同样的担心,找了个由头挑起话题:“思卉工作忙我是知道的,小濛呢,怎么没喊他下来一起吃饭?”

    “他呀,忙着在房里收拾行李呢。”

    时怀亦说着,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说起来,这次邀诸位过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傅家三口互相交换眼神,这回由蒋蓉发话:“您尽管说,但凡我们能办到的……”

    “自然是能办到,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我怎么会拿办不到的事为难你们?”

    时怀亦笑着说:“其实就是件小事,濛濛他决定回学校继续学画,那学校离这边远,离你们家倒是近,我就想着不如让他搬到你们家去住,两个年轻人互相也有个照应……”

    没等他说完,傅宣燎腾地站起来:“那合同呢,什么时候解除?”

    许是没想到他这样急躁,时怀亦愣了下,而后轻描淡写地说:“那合同本就形同虚设,以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有你和濛濛的关系,哪还需要那种东西……”

    傅宣燎听不下去了,转身往楼梯方向大步走去。

    恰逢时濛收拾好东西,拎着行李箱下楼,和踩着台阶往上爬的傅宣燎碰个正着。

    脚步停住,两人一上一下,隔着四五级台阶对望着,明明很近,却又如同隔着一条银河般遥远。

    时濛看见傅宣燎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焮天铄地,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除却错愕与不解,唯余熟悉的恨意。

    是计划被打乱该有的反应,时濛想,换做我只会更甚,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挫骨扬灰也说不定。

    可是这恨意如烈火迎风,绵延悠长,起初会被它灼伤,会感觉到刺痛,后来伤口结痂愈合,又泛起蚀骨的痒,撺掇着人去抓挠。

    所以明知伤口会裂开甚至感染,时濛也停不住蠢蠢欲动向前伸的手。

    昨天傍晚,楼下的书房里,时怀亦听了时濛的请求,十分不理解。

    “虽说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在我看来,濛濛,你没有非选他不可的理由。”

    “他救过我。”时濛说。

    也只有他能救我。

    “他是不能被取代的。”时濛又说。

    所以旁人越是说傅宣燎可以被取代,他就越是想要证明给他们看。

    从来没有人教时濛该怎么爱自己,他便理所当然地不会好好爱别人。

    他只通过自己的反应得知爱是排他,是自私,是全无体面,会嫉妒,会疯狂,会面目狰狞,还会生出无穷的恶念。

    “时濛。”傅宣燎近乎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什么?”

    唇角向上弯起,时濛俯视几级台阶下的傅宣燎,以胜利者睥睨的姿态。

    而胜利者不需要回答问题,只需要发号施令。

    拎着行李到楼下,扫一眼杯盘狼藉的餐桌,时濛扭过头,用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语气,对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傅宣燎说:“吃完了?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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