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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

    没人说话。

    她想开口,电话那头林副官先低声问,人家参谋长亲自来了,车在护国寺东巷的胡同口。仍无人出声,想是他用手势屏退了副官。

    他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略低的声音问了相似话。

    她欲启口,他又道:“你可以继续说,但我未必有耐心再听下去。”

    ……

    看来前一个电话中途断了,接线员刚好把她的通话接了进去。至今谢骛清都认为她是上一个通话人。

    “我是何未。”她轻声说。

    那端像断线了似的,又没了回应。

    何未怕耽误他的事,轻声道:“你如果要和人通话,我先挂断。我没要紧事。”

    ……

    “谨行,”他低声问,“知道你打这个电话吗?”

    他以一句话提醒何未,就算他人在百花深处,电话线路却连接着不可测的地方,不可避免要受人监听。

    就算她心里盛了再多话,都要先入戏。

    “我与他只是朋友,与你的情谊也一样,”何未握着听筒,轻声道,“为何朋友间通个电话,还须另一人点头。”

    “谨行是个不错的人,与我不同,”他道,“我给不了你的,他可以。”

    “我想要的,你们谁都给不了,”她说完,柔声问,“今夜能不能不说这个?”

    “好,”他顺了她的意,“不说。”

    何未不由想,谢骛清的这个前缘的身份实在巧妙,求而未得的男女之间如何理不清都不叫人意外。因她是前缘知己,他派军官去何府不显突兀,她深夜一通电话不觉过分,日后有需要的话,往来更方便。说不准哪家小姐瞧上他想结交,还要先和她这个红颜知己攀交。

    万幸她自幼随二叔行走生意场,在逢场作戏这方面……算是无师自通了。

    “这些年走了不少人,习惯了,”他突然说,“安慰的话,从下午到现在也听了不少,倒不如清净一会儿舒服。”

    她看着茶几上边沿的雕花纹路:“我比你年纪小的多,要安慰都是皮毛的话,说不到点子上。就是想……谢谢你的海棠。”

    她想表达,那封信那句话已看到了。

    “开得好吗?”他问。

    哪里来得及看,花还在厢房。

    “嗯,”她应着,“比我家里的好。”

    “你今夜回饭店吗?”何未问他。

    方才那个年轻军官说完,她便隐隐担心,谢老将军有这个禁令必有缘由。今日见到车站的事后,她再不觉得那是为了怕他风流浪荡,而是想保他平安。

    “这就回去,”他回答,“耽误了几分钟,因方才的电话。”

    “那快走吧,不拖着你了。”她忙道。

    “不如再拖一会儿,”他说,“难得你给我一个电话。”

    她猜,谢骛清不想见守在胡同口处的参谋长。他应有的气度和涵养在白日用光了,等到了夜里,还是赵予诚走的第一个夜晚,换成谁都不愿去应酬那个元凶。

    两人握着电话,不约而同沉默,呼吸都是内敛、克制的。

    “说些话,”他说,“随便什么。”

    “嗯。”她答应着。

    何未想,今日自己在正阳门东站,若是电话里表现得过于冷静似乎不妥。她挑拣出能聊的、不怕被人听的话,轻声问:“今日……你为什么打那个人?”

    “怎么?”谢骛清的声音远了,含糊不清,像在喝水,“他为难你了。”

    “没有。不过你一走,他让我劝劝你,看起来是怕得要命。”

    “想为他说话?”他评价说,“这不值得你开口。”

    “我又不认识他,为他说什么话,”她柔声说,“但你是有名的入京贵客,更不值得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动气,传出去不好听。”

    那边的他默了会儿。

    何未能想象得出,真实的谢骛清靠坐在百花深处的那把高背椅里,辨不出悲喜地握着听筒,看着地面的一块砖,或是墙壁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听着自己讲话。

    那端有瓷杯落碟的动静,他该是放了茶杯,说:“林副官去正阳门收尸,被他的人拦到外面,”他停了一停,又道,“说接了严令,贵客不到,谁都不得挪动现场的任何一个东西。”

    他平静地重复那道严令:“务必让谢家公子,亲眼看到最原始的现场。”

    那一个多小时他已知生死交被害,在赶来的路上,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正因为对方是谢骛清的好友,所以就算是死了,都必须躺在那儿等着,等着让谢骛清亲眼看到惨状,等着被用来敲打警醒这个一身傲骨、自认为能救国救民的谢家公子。

    “未未。”他忽然叫她的乳名。

    她心漏跳了半拍,说不出话。

    ……

    “你不该关心这个。”他轻声说。

    她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声回:“你让我问,随便问两句。你不高兴,我便不问了。”

    他笑了。

    何未因那声乳名,忽然再难入戏,想着,这个电话需结束了。

    “后日可有空?”谢骛清问她。

    “后日?”她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他在听筒那头,接着说:“我有个学弟刚从西点军校学习结束,昨日到了北京,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军事专家。你若得闲,来见一面。”

    “若真是才俊……早被各家未嫁的小姐看在眼里,”她轻声道,“见也无用。”

    何未的手指无意识划着茶几的碧色石面,摸不清他布得什么阵。是说给监听的人听的,还是真有这么个人,想成全她的姻缘?他既说了,必然不是凭空捏造了一个人,难道真想用一个师弟回报自己伸出的援手?

    “不高兴了?”谢骛清打破沉寂。

    她故作不快,轻声道:“没有。”

    “让你挑别人,又不是让人挑拣你,”他说,“你先见,若看得上,我找个谁都推不掉的媒人,促成你们。”

    “你觉得好,就见吧,”她想想说,“也没什么。”

    “后日让车接你。”

    挂了电话,她和面前多宝格隔断墙里的一座自鸣钟你看我、我瞧你,一人一物对峙良久。怎地话赶着话,竟说到了一个相亲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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