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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溪父亲是从五品太医院院使,所以长溪也习得一手好医术,虽然比不得宫中太医,但也相差无几,她向来鼻子灵敏,这饭的“香味”浓郁,能将大部分异味掩盖,但却瞒不过她。这种味道肯定不是什么调料,也不像是食材不新鲜的异味,更像是药物的腥苦味,更准确的说是当年她炼的无解奇毒“了因”。
烧得通红的炭盆暖暖的,长溪却突然觉得冷,厚厚被褥是暖的,她是从血液里,骨髓里泛出的寒意,如同冷风在体内肆虐不止。
长溪慢慢的就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想过要怪谁,怨沈清陵什么,怨他残忍?还是怨他铁石心肠?说起来总是有点痴妄的还是她自己,她只是看不穿。
曾经的那个人早已把她抛在脑后忘却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囿于回忆,囿于过去,从未忘记一分一毫。也许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绿柔虽然疑惑但还是将门窗开了通风换气。长溪此时已经微微有些眩晕,她一把扶住桌子,死死握着桌面,万分疲惫的说:“绿柔!去,把我老黄梨花木的柜子第二层抽开,拿那里面的衣服给我。”说罢,她一下子跌坐在木椅上。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吗?不愧是她宴长溪炼的毒,这么快便发作了,想必还有片刻她就该离开人世了。
了因,了因,了结因果,这便是我付出一切的下场!
“娘娘,您怎么了?”绿柔看着她发白的脸十分担心“可是这饭菜…”一说到这绿柔已经想明白了,原来她是被人利用了。“娘娘,娘娘,不是奴婢啊,奴婢曾受娘娘的救命之恩,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长溪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不是你,我以为这么多年了,可以在这清冷之地度过残生,没想到,他的无情还是分毫未改。”她摆摆手“你还是把衣服找来吧。”
“娘娘,有两件,一件是并蒂海棠红的,另一件是复瓣月白梨花的,要哪一件?”“哪一件?”长溪想了想“那件梨花白的吧。对了,再把胭脂水粉拿一些来。”绿柔急忙去了,长溪此时嘴唇发青发紫,很快“了因”便会到达心脉,毒发身亡。
“并蒂海棠,并蒂海棠…”长溪喃喃自语,那件衣裳是用锦鸡头上最为鲜红的翎毛和孔雀尾翼上最大的红睛绿羽再加了金蚕软丝,费数人一年之工织就而成的,当年为了表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之意还特意让京州手艺最好的绣娘绣上了并蒂海棠。
本来绣其实是并蒂生的双莲,只因沈清陵要求特地改的。“世界上美人有很多种,长溪是海棠一般的妙人,而且这瑰丽明艳的颜色最适合长溪了。”长溪脑海中回忆着那些旧电影一样的前尘旧事,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想起那些往事,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很多东西会被时间冲淡,但有些记忆却偏偏历久弥新。
“娘娘,我回来了!”绿柔怀抱着一件梨花白的衣裳,跑着进了慈安院。长溪接过衣裳,把脸轻轻贴在衣服上,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衣服,上面有母亲的味道,柔软温和的布料拂过脸颊就如同母亲那双永远不因年华逝去而褪色的温柔的手。
长溪将衣服换上,挽了一个发髻,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描眉。她清清白白的来的人间,也要清清白白的离开,至于打扮,只是怕地底下母亲见了她这幅狼狈样子伤心。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是感慨时光容易把人抛,她也曾经多么美的一个人,只是如今,粉白黛绿的容颜被流年洗去,半分颜色也不剩了,只有万般憔悴。
“绿柔,过来把我扶回炕上坐着去。”她现在浑身无力,就连说话都感觉万般难受。话音落地,她身子摇摇欲坠,脸色青白如死,突然猛地一晃,便往后倒去。绿柔疾步抢上前去将她扶住,大叫道:“娘娘!”长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再说不出来,只睁眼瞪视着上方精雕细琢的朱梁画栋,嘴角居然一分分强牵出僵硬的笑容。
这一瞬,她的人生仿佛播放默片一般,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全都一一浮现出来,然后从眼前滑过。她,宴长溪,宴府的嫡女,五岁时道士批命说她五柱属水命宫缺金而克制着父亲,因而被送到了外祖母浮都兰氏家中。外祖母因为把她母亲兰馨的性子教的柔柔弱弱的,便对她极其宠爱,可谓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由于她的任性,未曾学习任何女红之类的,不过有一段时间因为来了兴趣还习过武。
在十四岁时她被接回到了临安宴府,初回宴府,她满心欢喜地以为父亲终于想起了自己,然而,却只是为了表示重视同他人的联姻才让她这个嫡女回来的。
父亲宴定山宠妾灭妻,在回到宴府不久之后,母亲兰氏因病去世,在灵堂的那天,何姨娘一身缟素,哭的十分惨烈,她泪流的双眸红肿,然后十分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了。”
当时的她因为母亲力士本就有些孤独无靠,听到这话心中自然是充满了感激,只可惜当年的她眼神不好,看不懂何姨娘眼底的轻蔑和冷笑,和缟素衣衫底下的明紫色襦裙以及镂空雕花的赤金手镯。
直到何姨娘耍手段把她赶出宴府,让自己亲生的女儿宴长欢顶了她嫡女的名头后,她才幡然醒悟,只是那时候一切已经无力回天。
那段被赶出去的日子是她一生当中最黑暗最寒冷的的时光,她吃过馊了的饭菜;与乞丐抢过地方;卖过艺……然后,她遇到了沈清陵,那个温暖了她的少年。
还记得啊,那天,她同大街上的野狗抢吃的,没抢到还被反咬了几口,一时间,身体上的不适,将近一个月的潦倒生活,母亲逝世的悲痛,宴府的冷漠无情混着绝望压垮了她,她蹲在角落里,埋着脸,哭了起来,沈清陵刚好路过,听着细微的“呜呜”的抽泣声从小小的身躯里传出来,眨眨眼,好奇的伸出手指戳戳她:“喂,你哭什么?”她不说话,哽咽了几声,慢慢抬了头,却不让沈清陵看她的脸,用衣袖狠狠地揉自己的眼睛,想要擦掉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神特别奇怪,那里面充满的是悲伤和绝望。
沈清陵慢慢地向她伸了手,阳光从他身边散落,一片柔和,少年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眸子清澈,笑起来耀眼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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