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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我也开始闭目养神,而不多久,驾驶员就通知,飞机快要着陆了。
大亨伸懒腰,大声打呵欠,道:“说了一夜,还只是说!”
我冷冷地道:“总比知道了二十年,也没有头绪好。”
虽然说不上不欢而散,不过我下机的时候,大亨当然也没有和我热烈拥抱。
所有人都没有下机,准备原机飞回去。我才一下机,下机的梯子还没有撤走,机舱的门也还没有关上,就听到大亨的吼叫声从飞机里传出来。
我怔了一怔,一面回头向飞机看,一面心中想:我已经下了机,大亨还和谁吵架?
大亨叫了大约一分钟不到,白素就出现在机舱门口,向我道:“小翠找到了!”
我连忙又奔上去,白素又道:“或者应该说,小翠自己出现了,原来离开教堂之后,她就回到家里,一直关起房门,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重又回到机舱,大亨还对着电话在骂人:“你们难道就没有想到她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大亨这样问其实是废话,他的手下当然没有想到,要不然早就找到小翠了。大亨还在问:“小翠有什么解释?什么?婚前紧张?婚前恐惧?真见鬼!”
小翠用婚前紧张的心理状态作为她离开教堂躲了起来的原因,我也认为是“见鬼”。
而那么多人上天下地找她,没有想到她回了家,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金女士难道也没有回过家,难道金女士回家之后也没有打开女儿的房间看看?
各人显然也都有同样的疑问,一起向金女士望去,金女士神情复杂,苦笑道:“我还在她的房间门前站了很久,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就在房间里。”
我刚想说“她根本不在房间里,那是她的胡说八道”,可是才一张口,白素就碰了我一下,向我低声道:“我会查明白,现在不必多说。”
我点了点头,提醒白素一句:“那男人始终是关键,要追查出他是什么人!”
白素会意,这时候金女士的反应更是奇怪之极,女儿找到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却像是大祸临头一样,哭丧着脸道:“糟糕!糟糕!我把她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事情……说了……要是她知道了,向我追问,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不住望向水荭,水荭聪明绝顶,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就向她保证:“你也只是对我们这里几个人说了而已,我们绝对不在小翠面前透露半个字就是!”
金女士连连点头:“正是,应该如此!”
看来她的心情很矛盾,既不知女儿从何而来,可是又无论如何不舍得失去女儿。
扰攘了一番,我心急和勒曼医院来接我的人会面,又下了飞机,白素向我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小翠那边,她会去追查。
关于这点,我再放心不过——别说白素了,还有朱槿和水荭,这三位女士加在一起,翻江倒海尚且绰绰有余,何况只是办一件这样的小事。
我向前走了几步,就有车子向我驶过来,驾车的青年把车子驶到另一架飞机前,我们一齐上机,飞机上并没有其他人,三小时之后,我已经处身于勒曼医院的一间会议室之中,而我一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我,我熟悉的亮声先生也在其中。
我看到这样子大阵仗,很是兴奋,大声问:“那个怪蛹变出什么东西来了?”
话一出口,看到众人的反应,我就知道自己料错了!因为听到了我这样问,人人都错愕无比,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我感到十分尴尬,同时也很奇怪,因为我想不出除了那怪蛹有了变化之外,勒曼医院这会有什么事情找我。
当然各人的愕然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他们立刻知道我误会了,亮养首先笑了起来:“你这样牵挂那个怪蛹,又不同意我们把它剖开来看看!”
我回答道:“只要你们能保证不会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我就同意。”
亮声耸了耸肩,显然他无法作这样的保证。
这时候有两个人一起向我打招呼:“嗨!老朋友,还记得我们吗?”
我向那两人看去,立刻道:“当然记得!”
老实说我这样回答很滑头,因为若非在勒曼医院中见到,而是在街头碰见的话,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才能想起他们是什么人来。真的好久没有和他们见面了,虽然这些年来我一直持续不断和勒曼医院打交道,可是一直没有见过他们。
这两个人是勒曼医院三位创办人中的两个。勒曼医院是由三位杰出的地球人所创办的,由于他们在人类观念完全无法接受的环境下,早在近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功的复制人类,所以他们创办勒曼医院时,要改变容貌,改变姓名,用十分隐秘的方式活动,以免惊世骇俗。
这三位创办人经过改换之后的名字是:哥顿、罗克和杜良。
后来勒曼医院的规模渐渐地扩大,又组织了神秘的“非常物品交易会”,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引起了在地球上活动的外星人的注意。
外星人在地球上要研究人类,最好的环境当然是和勒曼医院合作,于是就有外星人参加勒曼医院的工作,而外星人非凡的知识,更使得勒曼医院的研究,远远走在人类科学之前。
而外星人越来越多,后来我在和勒曼医院打交道的过程中,几乎就把勒曼医院当成了外星人的活动基地,而忘了它根本是由地球人所创办的了。
这时候在会议室中我见到的是罗克和哥顿,所以在和他们打了招呼之后,我自然而然地问:“还有一位呢?如果我没有记错,他的名字应该是杜良。”
我这样说实在再平常不过,可是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有很紧张的神情,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使人感到诧异之余,也立刻可以知道一定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杜良的身上了。
所以我立刻问:“杜良,他怎么了?”
亮声吸了一口气:“和卫斯理打交道就是好,不必多加说明,他就可以理解,我们可以开门见山地说。”
我哼了一声:“你不但有地球人的身体,也有地球人的习惯。”
亮声笑道:“地球人不是说礼多人不怪吗,难道你倒反而不是地球人?”
我挥手道:“开门见山!”
亮声顿了一顿,神情变得很严肃,其他人也都神色凝重,使我感到事情一定很严重。
亮声沉声道:“杜良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勒曼医院,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离开了多久。
我怔了一怔,这句话前一半很容易明白,可是后一半却令人莫名其妙——杜良离开勒曼医院,怎么会连他的两个老朋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看各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我也不明所以,我道:“合则留,不合则去,也很平常,没有什么大不了!
罗克的脸色很难看,他厉声道:“他欺骗了我们!”
我没有回应,心中在想,杜良欺骗了他们,事情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要特地说给我听。
罗克继续道:“勒曼医院在创办时,就有一则规定,后来医院不断有外来的朋友加人,也大家都切实执行道项规定。规则是虽然每人都有独立的研究室,各自展开自己的研究,可是如果有了成果,就一定要公开!”
这是一项很好的规则,这样才能使研究工作不断进步。我问道:“杜良有了怎样的研究结果却没有公开?”
罗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他完成了复制思想!”
这一句话很短,我也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一时之间我却全然无法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完成了复制思想’!”
罗克吸了一口气:“是,或许你不明白,我从头说起,他先复制了他自己——”
我摊了摊手:“我相信在座各位地球人,每人都有自己的复制人,又何足为奇。”
罗克道:“你见过复制人,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我吸了一口气:“印象深刻之极——”我见过复制人,永远难忘。复制人确确实实是人,可是却又不能说是完全的人。复制人有脑,大脑小脑脑皮层脑细胞齐全,可是却空白而没有内容,也就是说,复制人没有思想,所以仔细看起来,表情呆滞,目光散乱,十分诡异,令人恶心。
我想到这里,失声道:“复制人没有思想!”
罗克道:“是,复制人没有思想。没有思想的人不能算完整的生命,只不过是一堆会行动的血肉,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复制人,我们一直在进行深入研究的是如何复制思想,使复制人成为真正的人。这些年来,我们在培育复制人的速度上,有飞跃的发展,大大缩短了复制人成长的时间,可是一直无法使复制人有思想——我们找不到复制思想的门路。”
我尽量使自己的思路不要扯开去,罗克的话听来令人心惊肉跳,复制人还不够,还要复制思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复制人有思想,可以采取正常的步骤——我的意思是:初生婴儿也没有思想,思想是通过不断地学习过程而产生的。”
看来他们事先商量过,以罗克为发言人,所以其他人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并不发言。
罗克接着道:“是,复制人脑部组织健全,可以通过不断学习的过程形成记忆,产生思想;可是这样产生的思想,是新的思想,而不是复制的思想。请仔细想一想两者之间的不同。”
这话很是深奥艰涩,确然需要好好想一想。
复制人的思想
复制的思想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不同,不同在:
复制人的思想,属于复制人自己,是新的思想。
复制的思想,是原来那人思想的重复,没有新的内容。
举例来说,复制了一个卫斯理,再使复制卫斯理通过各种学习过程建立记忆,形成思想,这个复制卫斯理尽管每个细胞都和卫斯理一样,可是思想却和卫斯理不一样,由于思想在生命的地位重要,所以在这样情形下,复制卫斯理其实和卫斯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如果在复制卫斯理的时候,是复制卫斯理有复制卫斯理思想,那么复制卫斯理和卫斯理才真正由身体到思想一模一样,是完整的复制。
(约三十年前我在《后备》这个故事中设想了复制人,当时百分之百是幻想,而现在已经几乎可以成为事实了。在这个故事里,我作出了复制思想的设想,当然也是百分之百的幻想,不过我相信也总会有一天会变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