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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伤人手法如此技巧,分明是蓄意伤人。而且,她在伤人之后,镇静地拨电话,叫救护车,并且报警。
这事后来终于妥善地和解。但陈子柚不肯再回去读书,她不想面对异样的目光,更不想继续与男性们处得过近。她甚没有否认,那些簪子的确是她贴身戴着的防身工具,而她认真地研究过很久的人体解剖图,为的是在自卫时不会过当。
家人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自小乖巧安静的女孩子,在精神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们让她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疗,但是心理师们说:“陈小姐一切正常。”
后来,她如愿地被家人送到国外,在一个祥和幽静的宗教气氛浓郁的知名女子学院里,慢慢地复原。
她每日在那样安祥的气氛中,变得更加地心绪宁静。
每一年,父母或者外公会过来看望她。
她能够察觉到,外公越地苍老,父亲眉间的那道竖纹越地深,母亲越地神情恍惚。
家里的产业从不需要她去过问,家人给她选的新专业,与家业更是不搭边。
她知道自己将来的使命。嫁一位家里指定的人选\.,她并不打算反抗。
所以即使知道家里出了事,她也不多话,只是告诉家人们,她开销很小,不需要很多的钱。
父母双亡的消息传来时,她竟然没有流泪。那种感觉就像看一部恐怖电影,当不知后面要生什么时,因为有一万种可能,所以心中恐慌万分,提心吊胆,不能呼吸。待到那个结果真的到来时,反而吐出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的。
那时她的学业已经完成,在学校里谋了一份简单的职业。
父母出事后,她辞了职,收拾好全部的东西,回国。
父亲是因意外事故过世的,他去外地与一位股东交涉,雨天路滑,车毁人亡。而母亲则是在打击之下选择了吞药自杀。
说来真是讽刺。她的父母,交易婚姻,彼此不忠,她甚至不是父亲的亲骨肉,在她过去的生命里,她也从未见过父母表现出任何相爱的痕迹。结果在生命终结之时,他们却仿佛一对生死不渝的患难鸳鸯。如果这不是她的父母,她甚至有可能罪恶地笑出来。
辉煌一时的家业如今已是百孔千疮,被政府反复调查,岌岌可危。被人压低股价,恶意收购。多年的创业元老,选择背弃公司,以求自保。三十年的基业,如今已是摇摇欲坠,随时将要崩塌。
陈子柚回家的时候,外公被内忧外患和悲伤打击到住进医院。她安静而简化地操办完父母的丧事,一一地找到那些她认识的看着她长大的公司元老,请他们告诉她,公司生了什么事。
她不懂经济,但还是很快搞清楚,有人想要毁掉外公一手创立的公司,而且手段完全合法,没有破绽。
那一只看不见的翻云覆雨手,似在玩有趣的猫捉老鼠游戏,给孙氏重重的一击,又给它足够的缓和期,待情形终于好转,便再给它下一波打击,每一下都致命。如此反复,令诸人心力交瘁。
她立即明白,这是蓄意的打击,目标或许不在于利益,而在于她的外公。
外公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是他愈挫愈勇的斗志,外公最看重的是同伴与下属的忠诚。而现在,在泥淖中,他的斗志一点点被消磨,而他信任的那些同伴,一个个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选择叛离。
这不是砍头或者枪决那种战决,而是凌迟一般的酷刑,施刑者以一种游戏的,甚至是艺术的心态,悠然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如何慢慢地死去。
陈子柚记起曾经读过的文章,中世纪最伟大的刽子手,可以将一个人行刑三天才折磨至死。杀人之于他而言,是一种高尚的行为艺术,而死人之于他,是作品。如果那人死得太快,那么这个作品就失败了。
她想象一下这幅画面背后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不寒而栗。
然而她更害怕,在这样耐心的优雅的手段背后,还藏着什么新的招数,可以令外公,以及她的家庭,蒙受更大的耻辱。她不怕贫穷,也不怕被嘲笑,她只怕自己唯一的亲人受到更大的伤害。
就像一个垂死的人,即使刽子手再过高明,也总有断气的时候。
几个月的时间,外公在全力以赴,而她则如同死刑犯一样在等待。这些年,在她身上生了这样多的事,她只学到了一件事,把一切往最坏的地方想,然后你就不会受到更大的打击,也不会更加失望。
当外公再也无力回天之时,陈子柚瞒着外公作的各种调查也渐渐有了结果。
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下暴富起来的人,总有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她的外公也不例外。
而那些足以决定外公生死的档,果然已经失踪了。这才是她最害怕事情。
而且,在大局将定时,她终于见到了这条收购链最终端的那个名字,一个熟悉的名字:江离城。
他居然没有骗她,连名字都没有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