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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船平稳下来以后,一声不响地坐下来暗中运功调息。虽然这样,她的一双眼睛仍然没有放过前面的那艘快船,朱翠也注意到了,刚才快速由身边擦过的那艘黑色大船,看来像似一艘官船,船面上除了两名舵手之外,不见外人,她心里难免有些希罕。
“你看见了没有?”风来仪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我们被人给缀上了。”
朱翠奇怪地道:“是么?我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多半是曹羽那个老畜生手下的鬼爪子,”风来仪慢吞吞他说道:“等着看吧,他们还会再来的!”
朱翠暗暗握了一下剑把,心中想着:那好,这条船真要再敢来这么一次,我可要给它个厉害。心念一动,却又忖道:“我现在既与这个老太婆同行,我的安危自有她来负责,我又何必多事,乐得放松了心情,来个天塌下来也不管,倒要看看她怎么来处理这件事。”
虽然风来仪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不过她实在的年岁最少已是六十开外,所以朱翠下意识里仍然是把她当成老太婆看待。这么一想,她那只紧握住剑把的手不禁已松开了,偶一偏头,接触到风来仪微微含笑的脸,似乎自己的心意已被她看穿了似的。
“看起来他们对你还不死心。”风来仪慢吞吞地道:“你的运气总还算不错,这一次有我同行,他们要想动你,先要看看我答不答应。”
朱翠一笑道:“这么说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风来仪唇角带出了一丝微笑,点点头道:“往下看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身后的船娘忽然道:“太太小姐,前面是二姑屯了,要不要靠岸?”
风来仪看着朱翠含笑道:“听见没有,二姑屯?这名字好像是为我们取的,好地方。”转过脸来关照道:“好,就去二姑屯吧!”
船娘嘴里应了一声,刚刚转过了帆要把小船拢进眼前岔流。
身边上忽听见风来仪一声急叱道:“小心!”
船娘心里一惊,再一抬头,不知何时,敢情方才那只黑色快船去而复返,正以无比快速直向着小船迎头撞来。
朱翠正面坐着,对于这番情势看得最清楚。
原来眼前是条水道岔口,一条直放汉阳,一条是岔口,可通二姑屯,却在这岔道正面,耸起数丈高山石壁,形成一面水上石屏。
这艘黑色巨大快船,显然掩于短峰后背,俟到朱翠等所乘坐的小船来到面前,这才忽然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直向小船迎头撞了过来。
朱翠目睹此情,猝吃一惊,她虽有意作壁上观,当此生命关头,却也不能沉着,心里一急,顺手操起一只木桨,待向眼前快舟头上插去,身侧的风来仪却又比她快了一步。
一技长篙倏地怒蛇般地飞点而出,“笃!”一声正中前面大船船头。
你看这小小一枝竹篙,所加诸其上的力道,何止千钧。大小二舟兑挤之处,眼看着风来仪手中这枝长篙变成了一盏弓的形状,在危机一瞬间,小船总算定住不动。
大黑船由于来势至猛,忽然吃风来仪手上长篙定住,奈何庞然大躯所带来的水势,却是无论如何难以压制得住,状若小山一般的巨大波浪,直把小船高高地打起来,像是要腾空而起。
大船两舷各立着两个身着劲服的汉子,原本打算以大吃小,目睹小船破碎时一场好戏,却万万没有想到一枝竹篙,就把行将相撞的危机轻轻化解,这一惊才知道不是好兆头。
原来船上四人,果然是曹羽手下配属常威之大内卫士,自从常威父子为朱翠刺丧之后,俱感责任重大,非抓住朱翠不足以向曹氏交差,此刻早已是绘影图形,水陆两遣散开了海捕公文,明察暗访,务必要把这个钦命要犯朱翠擒到手中,事情活该凑巧,想不到竟然会在江上遇见。
四卫士心知朱翠厉害,硬打硬拿不是她的对手,乃自想到了硬撞碰这个诡计,想不到这一伎俩临时却被风来仪给搅了局,功败垂成。
四人分别是“夜猫”方天,“没羽神箭”齐天化,“翻江鹞子”鲁平,“大力神”董江元。
没羽神箭齐天化站在最前面,眼睛也最尖,一看风来仪功夫了得,小船转危为安,情急之下,右手翻处“唰!唰!”一连掷出了两支白羽神箭。
他绰号“没羽神箭”,可知其暗器上必有高招。暗器一经出手,分向朱翠风来仪二人面门飞到,黑夜里更见惊险,一闪而至。
风来仪哼了一声,右手轻扬,已把迎面飞来的箭矢夹于二指之间,此同时朱翠亦把迎面箭矢拨打开来。
小船起伏的一霎问,风来仪已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腾身直起落向对舟之上。
大船上四人乍吃一惊,哪里知道对方这个女人的厉害?
“夜猫”方天霍地拔出身侧“万字夺”,率先扑上,万字夺抖出一朵银光,照着风来仪心窝就扎。
风来仪原是气量狭窄之人,加以素日在江湖行走,黑白两道的人物多是对她望而生畏,日久天长早已养成了她唯我独尊的性情,这一次江上遇险,对方竟然毫不把她看在眼里,更不禁激起了她的无边怒火,决计要给对方一个厉害。
眼前“夜猫”方天这只万字夺分心刺到,她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反手向对方兵刃杆上搭了过去。
方天一惊,心想:你这个女人可是来找死!
原来这种兵刃“万字夺”上,藏有两处暗刃,皆在杆柄两侧,施用时只须用力一抖一振,状若双翅的一双飞刃自会弹出,平常对敌对,用来封锁对方的兵刃最是有效,亦可作“方天戟”那般的施用。
眼前风来仪似不知,居然胆敢伸手,直向万字夺的杆子上抓来。
“夜猫”方天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容得风来仪这只手眼看着将抓住了万字夺柄的一瞬间,霍地用力一振夺身,眼前“铮”地一声脆响,突地由万字夺柄两侧跳出两口薄刃。
只听得又是“铮”然一声脆响。
风来仪的手依然抓了上去,只不过在危机一瞬间,改抓为拿,五指收处,紧紧拿住了对方万字夺上闪闪生光的刀锋。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却已快速递出,“碰!”一声击中在方天的左胸之上。
这一掌看似无力,其实却极其惊人。显然是风来仪盛怒头上,这一掌暗聚真力,内力吐处,夜猫方天的身子就像球也似地被抛了出去,不容他身子落下,在空中先已喷出了大口的鲜血,紧接着头下脚上,连同着手里的那根万字夺“扑通”一声,栽到了水里。
风来仪决计要给对方一个厉害,一经出手势若疾风骤雨,脚下划动,一个快速的转移,已来到了“翻江鹞子”鲁平身边。
鲁平的兵刃是一对“分水蛾眉刺”,这时不假思索地照着风来仪两肋上就扎。
其他二人“大力神”董江元和“没羽神箭”齐天化,眼看着上来的这个女人如此厉害,只一招已将夜猫方天毙于掌下,俱都吓寒了胆,却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呼啸声中,全数向风来仪拥来。
大力神董江元施的是一柄雪花板斧,没羽神箭齐天化施的是蛇骨鞭,再加上鲁平的分水蛾眉刺,三个人自三个方向同时拥过来,声势端的惊人。
风来仪的身势怎么拔起来的,三个人可都没有看清楚,混乱之中,再听得一阵兵刃交击声。蛾眉刺、蛇骨鞭、雪花斧敢情这三样东西迎在了一块,叮当乱响中,击起一片火星。
空中的风来仪起得快落得亦快。
首先遭难的是“大力神”董江元,耳听得背后衣衫响处,却是连头也来不及转,即为风来仪的一双手掌击中在背胯之间。
大力神董江元虽说是自负神力,却难当对方双掌上所加诸的内元真力,脚下一个踉跄,一跤直向眼前摔了出去。
没羽神箭齐天化,翻江鹞子鲁平,一左一右同时快速转过身来,只觉得眼前疾风袭面,情不自禁地脚下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却另有一股尖锐的风力混杂其间,二人只觉得身上一凉,顿时就愕在当地,动弹不得,敢情是为对方点了穴了。
这种隔空点穴的手法,当今武林还极其罕见,四个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对手,一举手之间,四名大内高手相继为之制服。
双方动手时,小船已错开一边,两者距离约在两三丈远近。
划船的船娘看着船上的这个女人如此神武,吓了个魂不附体,双手把着橹,只觉得全身上下连连打颤。
“这……这……位……小……小……姐……”她原意是想问朱翠怎么去把风来仪接回来,可是心里太紧张,只觉得两片牙骨上下直打战,说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风来仪去而复还,已好端端地站在了船上。
这个船娘只以为是见到了鬼,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地向着风来仪叩头不已……
“大仙……饶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朱翠看着不忍,一伸手,把她拉了起:“别害怕,这里都是人,没有神仙,快划你的船吧!”
划船的船娘惊魂甫定,再看看风来仪这个人确实与自己无异,当下真有点傻了。朱翠又连连催促,她才站起来把着桅舵,把小船驰进了原行的岔流。
好在二姑屯就在前面不远,一拐弯就到了。
风来仪与朱翠下了船,朱翠因见她吓成这个样子,安抚了她几句,又赏了她一锭银子,这个船娘才又转惊为喜,几疑身在梦中,二女上岸走了甚远,她仍然看着她们发呆。
※※※
这一天她们来到“肇庆”地面。
时令虽说是已到了初冬,但这里却暖洋洋的,感觉不出一些寒意。
经过了数十日的相处,两个人在行迹上早已不再拘束,看起来俨然就像是一对好朋友。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来而已,事实上朱翠在内心里却不能不防范着她,生怕再着了她什么计谋。
对于朱翠来说,广东这个地方她实在大陌生了,话更是一句也听不懂,所以打从一踏进广东地面,她简直就成了聋子和哑巴,有耳朵听不懂话,有嘴却说不通,实在是苦恼极了。反之,风来仪却好比回到了家乡一样,哇啦哇啦,广东话说得流利极了。
才来到肇庆的当天,即有一位被称为高先生的老广东亲自来谒,经过风来仪的介绍,朱翠才知道这个高先生敢情是在肇庆开大买卖的,他手下有钱庄、客栈、绸缎生意,然而对风来仪却必恭必敬,像是唯命是从的样子,而风氏对他却是派头十足。
“这……小姐……是?”
高先生有意撇着京腔,一双小黄豆眼骨碌碌直在朱翠身上打着转儿。
风来仪点头道:“这就是鄱阳湖的无忧公主,你见个礼吧!”
高先生像是吃了一惊,嘴里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连连向朱翠注目,一面抱拳道:“久仰,久仰,失礼,失礼!”
京腔撇得又不标准,再加上有点大舌头,听在朱翠耳朵里真是浑身都不舒泰。
“这位高先生跟我们颇有渊源,在这里我们就扰他几天。”一面说时,风来仪向着高先生点点头道:“怎么样,房子可准备好了?”
高先生躬身道:“卑职已遵嘱备好了行馆,这一阵子粤江水浅,入冬以来海面上风大,岛主只怕一时半时还不能走!”
风来仪皱了一下眉道:“讨厌,要等多久?”
高先生赔笑躬身道:“等不了多久,最多三五天也就行了,卑职已经派人观望去了,水位只要一高,马上就能成行,再说……”眼睛向朱翠瞟了一眼,嘻嘻笑了两声,想是碍于她在眼前,说话不大方便。
“我知道了!”风来仪点点头:“有话回去再说,大爷和二爷可回去了?”
高先生摇摇头道:一大爷往南边去了,二爷说是去广西办点事,大概下个月初才可以回去,倒是吴少爷来这里住了一个月,已经回去了。”
风来仪看了朱翠一眼,点头道:“好吧,回去再说!”
高先生答应着,亲自陪着二人出了客栈,栈外停着一辆黑漆描金纯顶的崭新马车,马车门上漆着一只怪样的鸟,朱翠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一只猫头鹰,心里着实奇怪。
因为猫头鹰又名“枭鸟”,是一种不吉祥的禽类,却想不到竟然会被用来作为装饰门面的标志。
高先生亲自敞开车门,欠身说道:“请!”
风来仪点点头随即与朱翠相继登车,车把式向着二人深深一躬,跨上车辕,抖动车辔,马车即开始前行。
朱翠通过悬有薄纱帘的车幔,看见高先生骑着一匹枣骝红,随在车后,那匹马的配件十分鲜明讲究,在在显示着这位高先生是个很有钱的人。
当然,朱翠也曾留意到高先生上马的姿态,一按一旋,身轻如燕,只是这一手轻功,就不在自己之下。
看在眼里,朱翠暗存警惕,心里有了一个概念,不乐帮端的是大不简单,这位高先生明似殷商,谁又知他暗中在为不乐帮干些什么勾当。
车厢里摆饰得极为奢华。紫红丝绒的软垫,轻纱车幔,紫红檀木的活动长几,长度正好与坐椅一般平齐,上面置着精致的两个本朝仿宋青花窑瓷盖碗。
“口渴了,喝杯茶吧!”
风来仪揭开碗盖,散出来阵阵茶香,递与朱翠。
朱翠说:“不客气!”却把自己面前的一杯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好香!”
风来仪道:“这是我们自焙的八珍茶,便是当今的皇帝老子,也只怕享受不到呢!”
朱翠点头说道:“你们真的很会享受。”
风来仪道:“人生苦短,若不好好享受一番,死了又将如何?”
朱翠一笑道:“只是你们一快乐,别人就糟了!”
风来仪道:“这就是我们的宗旨,要别人不快乐。”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你大概注意到代表本帮的一个图案,是吧?”
朱翠想了一想:“你说的是漆在车门上的那个猫头鹰!”
风来仪道:“我们叫它‘宝禽’。”
朱翠道:“事实上它是禽类中一种最无情无义的鸟,宝禽这个名字不知从何说起?”
“这你就不知道了!”风来仪缓缓说道:“第一,它是我们岛上的特产,所见尤多;第二因为它的出现,天下武林望风披靡,为本岛带来了无限财富,所以称之为宝禽,应属无愧!”
朱翠道:“原来这样!”她微微一笑道:“至于让别人看了不舒服、不快乐,则更是切合贵帮‘不乐’的宗旨与涵义了!”
“对了!”风来仪嘉许地看了她一眼:“你越来越朗了我们了!”
朱翠暗忖道:“原来不乐岛惯以别人的不乐来取悦自己,我今后倒要注意,切莫着了他们的道儿。”随即又想道:“哼,你们要是让我不快乐,我就偏快乐给你们看,”想到这里,忍不住“哧”地笑了起来。
风来仪道:“笑什么?”
朱翠摇摇头,收敛住笑容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你们不乐帮这个规矩的确很好玩。”
风来仪白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这句话以后千万说不得,要是被大爷听见,你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要遭殃了!”
朱翠眨了一下眼睛道:“谁又是大爷?白鹤高立?”
风来仪哼了一声道:“就凭你这四个字,他就饶不过你,以后你要称大爷。”
朱翠摇摇头道:“那可要看我高不高兴了!”
风来仪忽然用力抓住了她:“你是我带来的,一定要听我的话,我可不希望你有意外,知道吧!”
朱翠一笑道:“好,看你的面子。”
风来仪一双菁华内蕴的眸子一刹那在她脸上转了几转,缓缓松开了紧抓住她的一只手,那双眸子里显示着一些少见的慈辉。
朱翠已是第三次领受她这样的眼神儿了,心里不禁大为奇怪。
“咦,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风来仪微微窘迫地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因为……”摇摇头,她把那句话又咽回肚子里。
朱翠一笑道:“你今天好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
风来仪脸上红了一下。
朱翠一笑说:“算了,我不问也就是了。”
风来仪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有一个女儿,如果活着,大概也有你这么大了!”
朱翠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她现在是死了?”
风来仪点点头,慢吞吞地道:“是死了吧……”一瞬间,她脸上刻划出无比的怅惘,像是触及了无边的往事,那是极痛苦的一霎,然而很快地又从她脸上消失。
笑了笑,她打量着朱翠道:“你知道吧,你的眼睛长得特别像她,看见你这双眼睛就使我想到了她!”
朱翠一笑道:“既然这样,你以后就多看看我吧!”
车行至为平稳,车把式称得上赶车的第一流高手,以至于眼前停下来时,也直如未觉。
风来仪看了一下窗外道:“到了,下来吧!”
那位高先生亲自前来开了车门,垂手一边……
朱翠随着风来仪身后下了车,发觉到来至一处深宅大院门前。
巨大的黑漆大门,门前左右各踞着一尊石头狮子,紫色如葡萄串儿的藤萝花,一串串地由巨大的门扇上垂下来、正门前方青色板路,打磨得光净净的,连片落叶都没有。
十名青衣小厮,分列在正门左右站立,虽然另有扇耳门却已启开了。
朱翠暗中赞了一声,这所巨宅虽不若自己鄱阳湖的故居那么排场,可是却也相差不远,再想到这里只不过是不乐岛驻在粤省的一处行馆,却已这等可观,那么其本岛的一切当是可想而知了。
当下朱翠随着风来仪身后,一径向正门步入,十名青衣小厮一律躬身为礼。
外面排场如此,里面更不含糊,在一片花树丛里,耸立着五座巨大的楼阁。
是时高先生趋前向风来仪请示道:“三岛主有什么嘱咐没有?大家伙已在候着了!”
风来仪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让他们散了吧!”
高先生躬身道:“是,三岛主的行馆已布置好了,这就请吧!
风来仪点点头说:“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我自会叫你!”
高先生又答应了一声,向二人分别见礼,随即退下。
朱翠看着风来仪道:“怎么,我们要在这里住很久么?”
风来仪摇摇头道:“不会很久,刚才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天旱水浅,再下一场雨也就行了!”说时,忽然闪电一亮,哗啦的响了一个焦雷。
风来仪一笑向天道:“说着说着就来了,要下雨了!”
绕过了一排冬青树,进入到一座朱红小楼,楼前有一池荷叶,枯黄残叶,看在眼里别具肃杀,将一座卧波的弧形小桥,衬托得别有诗情画意。
朱翠忍不住驻足看道:“真美!”
风来仪已走上小桥,用手指了一下眼前红楼道:“楼下房子很多,你自己挑一间随便住吧。”说罢自去。
朱翠缓缓步上小桥,顺着桥走到另一端,见有一座红柱茅草小亭,不觉住步走过去坐下来。
不意她身子方一坐下,却把一个正在睡觉的人惊醒,蓦地坐了起来。
朱翠事先不知道这里竟然会睡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那人忽受惊吓,乍见朱翠似乎吃了一惊,一时还睁着两只眼,直直地向朱翠看着。
饶是朱翠艺高胆大,可是却被这番突然的举止,吓了一大跳。敢情是眼前的这个人太可怕了。
旧小说里形容的“头如笆斗,眼似铜铃”,可正应上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对方正是如此。一头黄发又长又乱,其中一些却已苍白,再衬着这个人满脸的于思,形容“其貌如鬼”都不尽然,因为鬼也不会有这么丑。
这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暴露在此人灰布短长衫下摆的一双足踝,敢情已齐踝断去,剩下的两截小腿光秃秃的,那伤处说红不白,尖尖圆圆,就像是两根舂米的桩子,乍然看上一眼,却会令你情不自禁地为之打了个寒战,实在可怕得很。朱翠简直吓得差一点叫了起来。
“啊,你……是谁?”
那人却似朱翠一般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聆听之下显然吃了一惊,慌不迭单手摇动,蛇也似地溜了下来,紧接着枯草丛里一阵子颤动,再看这个怪人已走在两丈开外。好快的身法:
荒草堆里,掩饰着一个地洞的入口。那人方待一头向地洞扎入,忽然发觉不妥,倏地掉过身来,又向朱翠打量着,脸上表情一片茫然。
朱翠简直傻了。她只是无比惊异地打量着他。
那个人也打量着她。
二人足足对看了好一刻,心情几乎都是一样的。
朱翠之惊吓离奇固不待言,那人之惊奇也似较朱翠并不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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