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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若梅把心一横,“反正我已给他们发现了,还怕什么?”当下一声喝道:“闪开!”就押着田承嗣的儿子出去。

    聂锋躇踌了片刻,忽地拔出剑来,喝道:“姓段的小子,你休要挑拨离间!我聂某人只知道服从长官,你在别处胡为也还罢了,你擅闯田大人的节度府我焉能不管!”

    段克邪心头火起,想道:“原来一做了大官,好人也都变坏了。”见聂锋提剑奔来,忍不着气,“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爹爹当年识错了人!”一个“盘龙绕步”,闪开了羊牧劳的一掌,唰的一剑,便向聂锋刺去。

    寇名扬瞧出有机可乘,长鞭一挥,修的就从左翼攻到,这时正面有聂锋,右面有羊牧劳,段克邪身法再快,也决难同时闪开三个高手的攻击。

    段克邪向聂锋刺出的那一剑,剑势十分凌厉,但以聂锋的本领,若以全力招架,也总可以挡得一两招,聂锋却似被他这凌厉的剑势吓住,“啊呀”一声,忙不迭的便向后退。

    他这一退,恰巧挡在寇名扬与段克邪之问,聂锋在魏博的地位乃是田承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寇名扬那一鞭刚刚扫出,不由得大吃一惊,生怕误伤了聂锋,这一瞬间已不容他思索,他的武功亦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地,心念一动,长鞭疾的收回。

    但高手比斗,争胜只是在瞬息之间,哪容得有些许犹豫,错失良机?寇名扬的长鞭收得快,段克邪的身法更快,他身形一起,早已从聂锋的头顶飞过,寇名扬的长鞭还未来得及再抖开来,只见光芒闪烁,已是有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飞洒下未,寇名扬吓得魄散魂飞,哪里还来得及招架?段克邪剑尖颤动,一剑刺下,在他身上戮了七处伤口。

    羊牧劳大惊失色,连忙赶上,连发三掌,才挡住段克邪的攻势。寇名扬也才得保住性命。

    寇名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离开了段克邪数丈之遥,他的手下才敢过来将他抬起。寇名扬身受七处剑伤,虽非要害,却是疼痛难当,忍不住呻吟呼叫,声声凄厉,连羊牧劳听了,也不禁动魄惊心。

    聂锋那一闪恰到好处,饶是羊牧劳老奸巨滑,也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只是在心里暗骂聂锋胆怯,错失良机,累人累己。段克邪身受其惠,却已心知肚明,知道了聂锋暗助自己,暗自想道:“在聂锋的处境,他岂能不故作姿态,与我作对。”

    段克邪本是个聪明人,一明白了聂锋的心意之后,战略也立即因人而施。当下使出了精妙的剑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变化万状,疾似雷霆。表面看来,他攻向羊牧劳和攻向聂锋的剑招都是同样凌厉,其实攻向聂锋的都是虚招,攻向羊牧劳的才是杀手。但他以极迅疾的身法使出极复杂的招数,其中虽是有虚有实,除了身受者可以感觉得到之外,旁人哪里看得出来?羊牧劳被他杀得头昏眼花,更是难以觉察了。

    羊牧劳连遇几记险招,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小子如此厉害,看来我今晚是决难取胜的了!”但也有点奇怪,想起自己单独一人和他交手的时候,他还未能着着进攻,如今有聂锋联手,反而给他迫得步步后退。不过羊牧劳既然不能觉察段克邪攻向聂锋的乃是虚招,便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段克邪初上之时,还未曾拿出全副本领,而是保存实力,准备对方有高手陆续到来。羊牧劳心里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禁不住更是怯意大生。

    段克邪正在杀得高兴,忽见有一大群人从前面一间屋子里出来,与此同时,那些在四方观战的武士,纷纷移动脚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现出一片骚动的情形。段克邪隐隐听得有人说道:“咦,那不是薛节度使的大小姐吗?”她还未曾过门,怎么却与咱们的公子同在一起?”“她是几时从潞州来的,怎么咱们却不知道呢!”

    史若梅是用短剑抵着田承嗣的背后心,将他拖出来的,花园里虽有火把,到底不似白天明亮,远远望去,就只能看出史若梅是和田承嗣的儿子并肩拖手,却看不见史若梅笼在袖子里的那柄短剑指着田承嗣儿子的背心。

    段克邪的目力本来超过常人,但他在与羊牧劳恶战之中,也不容他留心注视,史若梅那一副好似是法官押解着囚犯的形状与神精,他远远一瞥,当然也是看不清楚的了。

    这一瞬间,段克邪又是生气、又是伤必,心中想道:“只见荒田生败草,几曾砂土拌黄金?这两句俗谚确是不错。她是在节度府中长大的小姐,当然是他们这一边的人了。我对她岂还能存什么指望?”又想道:“她等不到田家迎亲,已先过门,想必是因为她已预料到我抢了她的聘礼之后,会到她公公的节度府来生事,因此她就不顾颜面,先来通知夫家了,对,一定是这样,所以田承嗣在外宅男之处,又预先埋伏了羊牧劳这样的高手!”

    段克邪本来人很聪明,但他对史若梅先有了偏见,就难免处处误会。误会丛生,也就不肯再用心思从另一方面思索了。

    段克邪受了这个刺激,禁不住心情激荡,高手对敌,哪容得稍许分心?羊牧劳的本领与他本是在伯仲之间,甚至功力还比他稍高少少,一见有机可乘,立即反守为攻,段克邪一不小心,肩头已给他的掌锋沾上,幸而闪避得快,但半条衣袖却已给羊牧劳撕了下来。

    史若梅一出来就见段克邪遇险,禁不住失声惊呼,其时羊牧劳的几个弟子也正在给他的师父喝彩,史若梅的叫声混杂在彩声之中,虽然男音女音可以分别得出,但那惊惶的情绪,在欢腾的彩声掩盖之下,却是难以令人感受到了。段克邪听出彩声之中有史若梅的声音,更是伤心懊恼,心里想道:“她竟如此狠心,恨不得羊牧劳将我打伤,为羊牧劳这一掌喝彩!”可怜史若梅对他一片关心,竟然给他当成恶意。

    就在这时,忽见一道人光,在空中一闪,接着又是“蓬”的一声。一团火光在空中爆炸开来,守卫园门的武土哗然惊呼,叫道:“不好了,外面有大批强盗,你们快来呀!”

    原来杜百英与段克邪分手之后,已知段克邪要到田承嗣的节度府寄刀留简,怕他有失,因此亲自带了十几名精悍的喽兵,早两天前就混进了魏博城,藏匿在靠近节度府的民家,早晚注视着节度府中的动静。

    这一晚他们听得节度府中的厮杀之声,知道一定是段克邪已在里面闹出事来,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要杀进有三千“外宅男”防守的节度府,那当然是以卵击石,智者之所不取。但杜百英颇有计谋,他早已准备了许多火箭,一发现节度府中有变,立即使率领喽喽兵,占据了节度府对面的城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一支支的火箭射进来。守卫园门的武士但见墙头上黑影幢幢,哪知人数多寡,只当是大批强盗来攻。

    火箭纷纷射进,扑灭了里面的火头,西面的火头又起,有两个马厩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更已着火焚烧。

    园子里一片混乱,段克邪心想:“我的事已经办妥,何必还在此恋战?唉,还是早早走了吧,免得与她对面,更惹自己生气!”他逃走之念一起,聂锋只是假意周旋,只羊牧劳一人,如何拦阻得了?但见他身形疾起,捷如飞乌,就在武士们的头顶飞过,他身法太快,园中又到处是人,连弓箭手也怕误伤了自己人,不敢发射。

    眨眼之间,段克邪已飞过了墙头,那些武士才大声呐喊,乱箭射去,明知射他不中,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史若梅见段克邪已经脱险,又惊又喜,猛地想道:“不好,他已经走了,我也得赶快脱身!”她究竟是经验太少,本来她已经拿着了田承嗣的儿子,正好作为人质,掩护自己:但她却计不及此,一见段克邪已经脱险,由于她对田承嗣的儿子憎厌已极,一时无暇思索,便将他一掌推倒,自己一人冲了出去。

    那些武士知道她是薛嵩的女儿,田承嗣的未过门的媳妇,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自作主张,上去拿她。

    田承嗣听得那老护兵的禀报,说他的儿子竟给薛嵩的女儿用剑指着,还用来要胁他,要他放走段克邪,不禁又惊又怒,急急忙忙的走出来。

    他走到园中,只见园子里正乱成一团,有人忙着救人,有人在大叫追贼,有人在大叫救人,又有人上来向他报告,说是那“小贼”已经跑了,薛节度使的小姐已把公子打伤,也正在逃跑,要不要追?田承嗣又气又怒,大叫道:“不管是谁,将她拿下。”史若梅心中着恼,想道:“好呀,你不顾情面,我又何必对你的手下人客气?”她本来是不想伤人的,这时一着了恼,运剑如风,准追到身边,便给谁一剑。

    她的剑法已尽得妙慧神尼的真传,出手如电,每一剑刺出去,都是指向对方的关节要害,那些“外宅男”本来武功就不如她,而且虽有田承嗣的命令,究竟不无顾忌,更不是她的对手,转眼之间已有十几个人中剑倒地,嚎叫如雷。

    羊牧劳大喝道:“薛小姐,你还不回来,请恕我无礼了。”他迈开大步,不消片刻,就追上了史若梅,伸开蒲掌般的大手,一手向地抓下。

    哪知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要触及史若梅的时候,忽地有两枚梅花针不知从何处时来,正中他膝盖的环跳穴,本来以羊牧劳的武功,若有防备,那是绝不会受人暗算的。只因段克邪已经逃走,他心目中的敌人就只有一个史若梅,史若梅又在他的前面,倘使发射暗器,他当然会察觉,所以他根本就想不到需要提防。哪知另有一个敌人藏在人丛之中,趁着一片混乱,向他偷发暗器,所发的又是无声无息的梅花针,他冷不提防的就着了道儿,膝盖一麻,险些就要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史若梅已是反手一剑,疾削过来。史若梅情知不是羊牧劳的对手,这一剑竟是用了最凶险的招数,拼着两败俱伤的!

    这一剑削来,正是羊牧劳膝盖中了梅花针,摇摇欲坠的时候,只听得“嗤”的一声,史若梅这一剑又在他的大腿上添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羊牧劳大吼一声,左足横扫,踢了个空,独脚难支,“卜通”跌倒。他的武功也真个高强,在中了梅花针之后,居然能够还了一招,吓得史若梅不敢再刺第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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