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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不用。”邓莫迟直接关掉了信号定位程序,两人身后的服务器也降低些许嗡鸣。随后,邓莫迟打开几个图表文件,投影在陆汀面前的光屏。
“各区域移民登记量和……接收塔功率对比?”陆汀看得一眨不眨,生怕漏掉什么细节,“老大,这些也是你前段时间在航天局数据库查到的?”
“嗯。”邓莫迟用激光点在一副柱状图上圈画,非洲、东南亚、中美南美,再细化到一个州帮一个行政区一个城市……“移民的数量和接收塔处理的信号密度是正相关的,我以前想不通为什么。”
“也就是说,一个地区的移民量越大,接收塔的工作量就越大,”陆汀思忖道,“是说我们可以猜测,接收塔处理的就是本地移民的信号?”
“刚才也验证了。”
的确,十四个都城人,十四个落在01的信号源。
他们从哪里向这个世界传声,似乎与他们如今,应该,在火星的哪一处,毫无关联。
此时的火星表面似乎也的确没有人类在活动,这是邓莫迟早已得出的推论。
“所以他们会不会……都留在地球上,没有走?”陆汀已经冒了冷汗,试着把话说简明,却只能一连串地问,“就是,他们被关在本地的塔里,所以传给外界的信号也都来自本地。但怎么可能住得下啊,跑到地下待着吗?那是去干什么?所有人一点怨言也没有帮政府圆谎,那些外星场景也都是假的吗?”
“当然住不下。”邓莫迟淡淡道。
“都城的移民就有接近四十万人。”他又说。
要把这么多人秘密塞进地下,都城恐怕会完全空了底,只剩一层土壳。况且人活着就要吃饭喝水耗电耗能,政府要一点马脚不露地去养活这么多人,找不到方法,也找不到动机。
“但他们也没去火星啊。”陆汀迷茫地说。
“我默认他们都死了。”
陆汀缓缓抬起头,眼睛也跟着瞪大,“我也觉得有可能……但是,”他顿了顿,“他们全都死了,和我说话的熟人又是谁,我想不通。”
“所以要去实地看。”邓莫迟站了起来,“证据也要在实地拿。”
“回都城?”陆汀也像受了惊一般从靠背椅上弹起。
邓莫迟点点头,静静望着他的眼睛,陆汀仿佛能听见他想说的,是“跟我走吧”。
那就走吧。
既然做了决定,那一刻也不该耽搁,这是两个人共同的习惯。邓莫迟挑出有用的数据,全都备份了一遍,随后格式化了工作室里的每个硬盘服务器,那些没人看得懂的稿纸也都被堆在背风坡下的一块秃石滩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火窜得最旺时,两人并肩站在一边,看着那火焰从及人的高度华为一地乌黑的灰烬。
回到住处后,由陆汀则负责整理精简武器装备。那些小绿人有不少高科行头,陆汀这些天也打着哈哈顺了不少拿回来研究,现在不能全都带上,他就选出顺手又实用的,放在aldebaran-b的武装库里——那是他开来的飞船,还装着他最宝贝的保险箱,陪了他这么多年,就算现在有了st shadow,陆汀也不打算把它放在这里弃之不顾。
待到一切收拾稳妥,两人就连夜出发了。st shadow给aldebaran-b伸出连接杆,把它挂在腹下,就像老鹰抓着幼雏,脱离薄膜时,没有碰上任何障碍。
陆汀回头,看了看那些被飞船撞出来,又迅速补平的空洞。多不可思议,他们就这样走了,不用打招呼,不用解释因果,不用突破重围,世外桃源终究没变成困人的囹圄。陆汀总觉得邓莫迟与那先知之间有种微妙的抗衡,现在看来更像是压制,先知的意识或许可以落在无数人身上,但肉身永远被导管拴在臭水里,邓莫迟却从身到心都归自己保管,正如幸子所说,他永远来去自由。
恍然已经是二月了,上世纪刚刚过去,上世纪最伟大的飞船在暴雪中隐身,蛰伏所有动向。邓莫迟把备份的数据都导入飞船的计算机,陆汀则在一边烧水开蔬菜罐头,做了三碗速食面,一碗给自己,两碗给邓莫迟,毕竟从中午到现在的午夜,邓莫迟体力消耗挺大,却半口东西都没有吃。
两人的确都饿极了,抱着面碗一时匀不出精力去说话,都默默看着地图一侧的小窗口,那里正有新闻在滚动播放。
不出所料,陆汀又一次看到了邓莫迟入狱时的那张登记照,清瘦,整洁,那股子平静的优雅劲儿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通缉令上。这些天邓莫迟仍然是舆论的焦点,一个举止勇烈神情冷淡长相惊艳的人造人重刑犯,几乎人人都会多看上几眼,媒体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神秘人n,或是cta983,他们还是这样称呼他。
不过这一次,在邓莫迟的通缉令后,还跟了一个人的名字和相片。
居然是何振声,罪名是“协助越狱”,来自三小时前总警署联邦安全科的最新通报。
陆汀感觉有点完蛋,明明他才是主谋,如今却连累了共犯。好在之前跟何振声商量劫狱计划的时候,约好了秘密联络的线路,外人看都是匿名,只有线路两端能直接联系到对方,陆汀从手环里翻出那串加密通讯码,隐藏自己的账户,拨了过去。
何振声很快出现在手环投出的显示幕上,戴着耳机,绑着安全带,一脸的无所谓:“落跑王子有何贵干?”
陆汀放下速食面,挤到邓莫迟的驾驶座上一块坐着,“你在开飞船?”他问。
“是啊,都被通缉了不跑路不是傻吗,”何振声摘下银片眼镜,目光从陆汀脸上扫过,看着和他紧贴,正在心无旁骛吃面的邓莫迟,“邓老弟,咱俩现在可是难兄难弟了。”
邓莫迟咬断一筷子面,“嗯”了一声。
“你现在可是有一大堆粉丝,都是漂亮小姑娘,在网上嚷嚷着要拯救你,嫁给你,”何振声哂笑道,“我会不会有这种待遇?”
邓莫迟好像根本没认真听,又好像懒得发表意见。
陆汀却听得来气,方才那点担忧也要被磨没了,“我看你挺悠闲,”他打断有关漂亮小姑娘的话题,“你准备去哪儿避风头,远海?冰封区?”
“没想好,看心情吧。”何振声又戴回眼镜,银色镜面映出仪表盘细密的光点。
“……我说真的,他们搜查经验、技术,都不差,”陆汀皱眉道,“别不当回事儿。”
“放心吧,你的老同事们暂时不敢把我怎么样。”
陆汀心觉大大的不妙,“你干什么了?”
何振声掰起方向杆,似乎在对抗一阵颠簸气流,“也没什么,就是绑架了一个人。”
陆汀一时无语。
他当然希望何振声能自保,实在不行,把他拉进团伙也可以考虑——但作为一个在警徽和国旗前发过誓的警察,陆汀觉得绑架这事儿还是过了分。
他贴在邓莫迟耳边问:“这人以前也这样吗?”
邓莫迟放下空碗,道:“不记得了。”
陆汀帮他把空碗放在一边,拾掇了一下心神,又去问何振声:“你绑了什么人?”
何振声张了张嘴,看那样子就像是要说“说来话长”。
却见他身后那团乌漆抹黑的船舱里有了些动静,一个人把灰西装穿得乱七八糟,端着两个马克杯出现在画面中,手肘抵着椅背,立在驾驶座一侧。
紧接着,那人弯下腰,贴近镜头道:“是我。”
哇。陆汀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在此时此情此景,看到自己发小的招牌红发熊猫眼,他并没有太多震惊,心平气和地呼气吸气,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
邓莫迟也瞧着这位给自己正过骨的暴躁医生,慢慢眨了两下眼皮。
何振声被他俩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我绑的这个够不够用?”
不等对面两人说什么,舒锐就站直身子,把手里的东西塞了一杯在他面前,字正腔圆道:“fuck you”
杯里的热茶就这么泼上了何振声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