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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腿架稳吉他,给邓莫迟弹唱某些歌。比如那首《sittg here??silence on y own》,乐队叫绿洲,他时常觉得那片旁人口中的废墟也是他的绿洲,广阔,安静,装得下他与邓莫迟的每次密会。他还要把歌词里的“on y own”改成“with you”。
这个幻想太美了,美到频频出现在他的梦中,而现在似乎是成了真,尽管没带吉他,但邓莫迟和他坐在一起,小到寂寞,大到海洋,都是绿洲的构成,他们都共同拥有。
离地生活的第四十二天,陆汀终于完成了三颗圆球的建模,也成功合成出了各块重叠部分的形状。他把它们单独拎出来,在一个空白的球状模型上用红色表示,表示完了,却依然毫无头绪。圆球表面和内部都有,多数都细小且狭长,试着把它看成地球,那些红色絮状物就遍布各个大洲,各个大洋。
如果真的存在这么多宝藏……那就有理由一辈子跟着邓莫迟到处游荡了,陆汀很没出息地这样想着。他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但在能做的时候,暂且让自己做个痴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爱好。
之后又过去了一周多,在离地生活的第五十一天,陆汀给海水转换机安装上第四个替换芯的那一日,邓莫迟把最后一个零件嵌入引擎的核心。
“能飞了。”他放下测电笔,说。
陆汀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满头大汗地跟着他,一块从动力舱往总控室走,却见这人停在半路,从墙面上的装备柜里拿出一套防压潜水服,就地就要脱衣服换上。
“怎么了?”陆汀拦他,“你要下去?”
“装了电磁锚防海啸,关上才能飞。”邓莫迟低头解起运动裤的绑带。
陆汀又给他绑了回去,“必须手动?”
“嗯。”邓莫迟的手僵了僵,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放。
“为什么不装带远程操控的。”陆汀叹了口气,打好那个绳结。
“因为便宜。”邓莫迟说得理所应当。
陆汀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尤其磁力锚还是种用后即抛的一次性消耗品。但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下去吧,你都几个通宵了,七十多米的水深,说不定会不舒服,”他整了整邓莫迟的衬衫领口,又道,“那种磁力锚我也接触过,也受过专业潜水训练,没问题的。”
“在警校学的?”
“是啊,”陆汀眯眼一笑,“我可是1类刑警,被当成特种兵预备役培养的。”
邓莫迟没再说什么,陆汀换潜水服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跑哪去了,后来倒是突然闪现,帮陆汀戴上氧气瓶和氧气面罩,还把照明灯换成了瓦数更高的一只。
“一共有四个,按顺序关,”他叮嘱道,又问,“看到了吗?”
四个光点在陆汀眼前的目镜上显现,对称地分布在三角形飞船的两翼和中轴线上,依次标有序号。
“看到啦,一二三四,就顺时针来呗。”陆汀拍拍邓莫迟的手,要他放心。
“氧气够一个小时。”
“我二十分钟弄完。”
这不是吹牛,st shadow本身不大,陆汀的身体素质和潜水技术又是优中选优,解决完第二个电磁锚时间才过去八分钟。飞船周边暗流密度适中,偶尔有细沙腾起,阻挡些许视线,但陆汀心中并无慌张,他又邓莫迟给他换的照明灯,也有邓莫迟穿过的潜水服。铁锈的气味仿佛也被存在氧气瓶里了,和潜水服一样,服帖地包裹住他。
陆汀甚至产生了归宿感,这种感觉太踏实,太安全了,漆黑一片的海底,他的光柱好像马上就能照出他可以栖身的巢穴。
然而,等他处理好第三个磁力锚,事情似乎变得不大对劲。潜水服自带的体征记录仪开始提示他体温升高心跳加快,每隔一分钟就有一次,陆汀自己也感觉到了热,更夸张的是,有些液体不知何时出现了,把本就紧紧包裹在腿·股上的潜水服润得更光滑了,吸盘似的箍在他的皮肤上。
陆汀几乎是心惊肉跳地扶着船身,游到最后一只磁力锚。扳开扳手时他绝望地想起自己没带抑制剂,尽管出发前cy提醒过,但他还是忙忘了。
你也太那个了!他骂自己,热·流还在扩散,他甚至不好意思想出具体的词。但他又想,不能全怪自己,穿着人家贴身穿过的仿鲨鱼皮潜水服……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色·情的事!
最终陆汀凭借自己过硬的技术回到过渡舱,密封门为他打开,他得以回到飞船内部。头顶广播响了起来,是邓莫迟的声音:“辛苦了,我在总控室。”
陆汀摘下面具,气儿还没喘匀,步子就跑了起来:“我马上!”
衣服都顾不上换,其实他也没勇气去看脱下来的潜水服里面被自己弄成了什么鬼样子,一溜烟钻进总控室,副驾上的那具干尸已经消失无踪,脏东西也都擦干净,这显然就是给陆汀准备的座位,于是他深吸口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来吧,我们飞!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飞船!”陆汀带着点不自然的豪情万丈。
“安全带。”邓莫迟寻常地在操作板上键入指令,还不忘提醒。
陆汀自觉又说了傻话,吐了吐舌头,悻悻扣好带扣。动力舱在身后,隐约传来的引擎声就如同一匹健康赛马的心跳,而移动在下一秒发生,流畅得让人感觉不到水的阻力,载着他们的是一柄尖刀,那海水就只是不禁一握的豆腐,它被利落地破开,天光也在一瞬间充满船舱。
蓝天向他们打开宽阔的胸怀,冲进去,这艘沉寂已久的年老战舰就成为它新生的子民。陆汀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同时不自觉屏住呼吸,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之前的每一架飞船都无法提供的速度之中,时间的洪流也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道密实地从他身上碾过,再这样奔下去又有什么天涯海角?世界都摊平成一张白纸,特区、都城、寒冷的美洲和赤道……就连天边卷积的云都被他遥遥抛在身后!
唯有那支白色的玫瑰是稳定的,在凹槽中固定,在他的身前。
说不清原因,陆汀竟流下泪来。
邓莫迟却笑了,笑得很淡,却一直蓄在嘴角,好像他多年以来地投入、抱负、执着,也都能如此从容地付之一笑,云淡风轻。
“感觉到了吗?”他轻声问。
“什么?”陆汀怔怔望向他的侧脸。
“连接。”邓莫迟把这两个字咬得很实。
“连接。”陆汀又怔怔地重复。
最终,当他们绕回原先的出海点,匀速开始下降,陆汀下意识低下头。通过下视镜,他看到飞船印在海面上的影子,倒三角形,不断地放大再放大,落在那艘显得单薄的elnath旁边。
st shadow。陆汀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的潜水服表面被晒干了,泪也已经干了,心被狂喜填满,落回海面漂浮时,这艘飞船仍是举重若轻,竟没激起一记大浪。
两个人却停留在座位上,看天看窗外看仪表盘最终看向对方,好像全都动弹不得,目光在无声中融在一起,再无法分开。
“……老大,不好意思现在这种庄严的时候我说这个,”最终是陆汀先开了口,他的思绪回归,声音随胸口起伏,双手放在小腹前交叉起来,纠紧的十指和他蒸红的脸庞一样显得无措,“但我好像,发·情了。”
“我知道。”邓莫迟平和地看着他,没有刻意把目光挪开,脸颊却说不了谎,像是被陆汀传染了似的,和耳朵一同泛起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