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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可以问。
他转向李兰芝，直接问道：“季莹是不是你们女儿！”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李兰芝耳边打响。
她准备好季鸿飞会来问她，心里打算死不承认，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哪想到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问季莹是不是她女儿。
李兰芝浑身都哆嗦了，她颤抖着张张嘴，干涩而艰难的吐着字：“我我不”
季鸿飞冷冷警告她：“说实话，如果让我验dna发现了，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李兰芝哆嗦着去望季莹，发现季莹正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她觉得嘴巴里全都是苦的，女儿恐怕不想认自己吧，都是自己不好，没有把这件事情捂严实了。
可是事到如今，还瞒得下去吗？季鸿飞已经产生了怀疑，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她是自己的女儿他们都不要她，自己不能抛弃她。
李兰芝垂下了眼皮，声音细若蚊呐：“是是我的女儿。”
众皆哗然。
所以高高在上的季家千金才是保姆的女儿，而楼七才是季家女儿？
保姆的女儿在季家享受着金尊玉贵的生活，举办着盛大的生日宴，邀请了身份高贵的宾客，而真正的小姐却连一条值钱一点的裙子都买不起，还要被污蔑因为没钱所以傍男人。
简直是天渊之别。
——可是这家保姆还挺有钱的，就是不给楼七用。那他们是早就知道了，一家子串通换了女儿，不仅虐待季家女儿，还指鹿为马，污蔑她，陷害她。
啧啧，真的是贪心不足。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季莹身上，刚刚那些羡慕、仰望的目光，一瞬间全都变成了鄙夷、蔑视，连站在她不远处的汤糖都悄悄地退了几步，没入了人群中。
季莹觉得这些目光就像一把一把的刀，不停地凌迟着自己。
他们都是骗她的！她绝不肯相信！
绝不肯接受她一直瞧不起的楼七居然才是季家人，而她只是保姆的女儿！
季莹一边退一边摇头：“不！不！不！”
她哀哀的看着季鸿飞：“爸爸，你告诉我，你们都是在开玩笑！都是假的！”
季鸿飞撇过了眼，没有说话。
如果季莹只是被调换了，那他总会念着16年的养育之情。
可在刚刚他们的谈论中知道，楼家一直都有虐待楼七，而季莹还伙同她们一起，想要毁掉楼七的名声，只怕今天她请到这里的老师，都是早有预谋的吧。
而她口里的楼七想要陷害她破坏她的生日宴，真相更是跟她说的完全相反。
季鸿飞硬下心肠，就当做没有看见。
李兰芝却无法承受季莹这样的伤悲。
她好恨，恨楼建国出卖了女儿，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恨季家人不在乎女儿，恨围观群众嘲笑奚落自己的女儿！
她的眼眶迅速充血，壮着胆子从季鸿飞身边走开，跑向季莹：“莹莹别伤心，你还有妈妈！”
这不是她在学校里见过的那个楼七的妈妈吗？
一个脚上的泥都没有擦干净的村妇！她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
季莹一把推向李兰芝，不停喊道：“你滚开！你不是我妈！你滚开！你不是我妈！”
李兰芝猝不及防，被她重重的推倒在地，还好后面的人接住了她。
“季莹怎么回事啊，连自己妈妈都不认。”
“就算不认，也不能推她吧？推这么重，是想摔死她吗？”
“她不是一直以自己是季家女儿为傲吗？估计还是舍不得季家的钱吧”
“楼家能给得起她这么盛大的生日宴吗？她光给几个班的同学送礼物，就送了十来万。”
“楼七一辈子恐怕都没从楼家拿到这么多钱！”
有人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季莹不知道自己是保姆的女儿，不然她也不敢把楼七带过来了”
“这太不保险了她要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做。”
“呵，如果不是她看不惯楼七比她优秀，处处为难她，现在她还高高在上的做着她的季家千金，鄙视着保姆的女儿呢！”
“现在翻车了！真是大快人心！”
“她还看不起保姆，楼七被保姆养大，还不是这么优秀，她身在季家，从小身边就是名师，听说她为了考进前五名，请的老师全都是省里的名牌教师手把手教她！”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什么样的老师也教不好她！她就跟她父母一样，从根子就是坏的，只会做坏事！”
季莹可算尝到了刚刚楼七被议论的滋味。
刚刚楼七被说的时候，为什么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些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反反复复，她真的恨不能自己的耳朵都是聋的！
这是文欣和姚稻她们都赶来了，深感自己吃瓜速度太慢，但来得也不算太晚——正好落井下石。
文欣上去就“呸”了一声：“她平时就是这么陷害别人，害得别人被辱骂的！现在可算自己也尝到这种滋味了！”
姚稻双臂交叉搭在胸前，乐道：“真是天道好循环，苍天绕过谁！”
季莹含沙射影，害得她在父母面前挨了多少骂，看到季莹挨骂，她真是快乐极了！
关键是季莹居然不是季家女儿，那真是太好了！
“你们不准说她！不准欺负她！”李兰芝听到她们骂自己的女儿，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摆出老母鸡护小鸡的姿势，冲他们吼叫道。
吓了姚稻一跳。
季莹也不错了，就她这样的人，也还有母亲保护她，爱着她。
不像她们女神，十几年来，都没有人爱她。
相比起来还是季莹幸运。
姚稻心里不忿，老天真是不公平啊，这种人居然也有人对她好！
但季莹可不会领李兰芝情。
从高处跌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人最难接受的就是落差，刚刚还奉承着她的人现在全都居高临下的鄙视着她，她的自尊心都被她们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季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再次从背后推开了李兰芝。
这次前面的人都退开了，没有去接李兰芝。
李兰芝被从背后用力推倒，脸直直的砸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起来。
季莹却看也没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冲到季鸿飞的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哭道：“爸爸！我是你们的女儿，对吗！你们不会不要我！对吗！你们还要帮我跟苏淮订婚的！对吗！”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苏淮面前的矜持，高傲真的那么可笑。
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接受他，跟他订婚，这样楼七也不会有可趁之机了。
苏淮：？
你什么时候有接受我的机会了？我就没理过你好吗？
季莹的脑里恍恍惚惚。
她此刻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也不知道害怕失去什么，只觉得全世界都要抛弃她了。
得失之间，那种强烈的撕裂感差点把她撕成两半。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十岁那一年。
其实她一开始不喜欢苏淮的。
所有男孩子都讨好自己，唯有他不看自己一眼。
季莹只觉得他没有眼光。
直到有一次，学校的电脑突然全都蓝屏了，老师弄了好久都没弄好，急得满头大汗。
季莹发现只有他的电脑没有蓝屏，她刚想叫破，电脑屏幕上面快速闪过一串灰黑的数字，接着所有的电脑都亮了起来，老师很快发现电脑全都被修复了。
她一直没有跟别人说，但她知道，是他干的。
那个时候她开始觉得他跟别人有一点点不同。
后来
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是喜欢他的。
可她还能得到他吗？她还能拥有她习以为常的一切吗？
***
季鸿飞一直没有答话，季莹失望的垂下了头。
她又猛地扬头，放开季鸿飞，冲到楼七面前，大声质问：“你是故意的对吗！”
楼七沉默的看着她。
季莹突然想起她昨天在教室里对自己说过的话：“你别后悔。”
季莹如遭雷击！
她后悔了！她不要这样！
“你早知道？”
“对不对？”
“你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这都是你的阴谋！你的陷阱！”
“你早就知道！”
“你骗我的！”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耍了我们所有人！”
季莹看着楼七，边退边笑。
“够了！”季鸿飞看她越说越不像话，喝道。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季莹、李兰芝、楼建国。
这场闹剧不应该再继续了。
他恨他们，恨他们换走了自己的女儿，但毕竟养了季莹十六年，而且他也只是个商人而已，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怎么样。
他微微垂下眼，冷冷说道：“你们一家人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楼建国早就恨不能溜之大吉，转身就要走。
李兰芝听到能走，不说心里想法，好歹也松了一口气，她从地上爬起来，额前那一块全都青肿了起来，鼓起了一个大包，有点滑稽。
她一手捂住脸，一手去拉季莹。
季莹再次甩开了她的手。
李兰芝没有出声，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无声地落了下来。
明明周蔓菁是优雅的贵妇，她是那个卑下的保姆，反而是她哭得无声无息，而周蔓菁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真是可笑。
她突然想到了小小的楼七。
楼七从小就长得好看，两三岁的时候，老虔婆就喊她干活，她也从来不曾说苦。
楼建国很少在家，只有自己偶尔会在老虔婆那里回护她一下。
因此她会用那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眼里充满着濡慕之情。
可那时候自己只觉得她的眼睛非常瘆人，把自己照得纤毫毕现，无处可逃。
后来，她就开始给她下毒。跟着老虔婆一起虐待她，打骂她。
还因此和老虔婆形成了共同战线，关系缓和了不少。
她却任劳任怨，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责怪的话。
李兰芝从指缝中看到楼七，她淡漠的站着，仿佛这些事情都和她无关似的。
再看季莹，她一脸愤恨的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李兰芝心里一寒。
自己那样对待她们的女儿，她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无论如何必须把女儿带走，不能留下让她们磋磨！
她第四次去拉季莹，季鸿飞也让保安上前，把他们带走。
季莹被保安抓住双臂，挣扎不开，眼看就要被带走。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放开！”
季莹狂喜抬头：是哥哥来了！
季初早在路上就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的感受也很复杂，没想到楼七居然是他的亲妹妹。
想起当时在季莹面前教她，楼七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季初心里就不是滋味。
可季莹也是他朝夕相处疼爱了十六年的妹妹，他还刚刚会走路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需要保护她了。
保姆换掉两家女儿这件事情虽然可恶，可它又不是莹莹做的，莹莹是无辜的。
她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做法，也是被自己误导的，是自己教坏了她，是自己对不起楼七，而不是她对不起楼七。
看着保安放开季莹，季初走到季鸿飞身边：“爸，今天是莹莹生日。莹莹就算不是你们的亲女儿，也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周蔓菁不由辩解：“他们欺负你妹妹！”
季初的眼神看向了楼七，楼七脸上淡淡的，让他有点反感。
在场的不管是养父母还是亲父母，都是她的父母，可是她却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一看就没有心。
不过她是他的亲妹妹，他会包容她教导她的。
但眼前有事的不是她，而是莹莹。
楼七就是因为楼家重男轻女，才会受苦的，要是莹莹去到她们家，可怎么办？
她怎么受得了？
“咱们养了莹莹十六年，莹莹也在咱们家里呆了十六年，就跟亲女儿一样，莹莹也会舍不得我们啊，她到那边不习惯怎么办？”
季初担忧的看向季莹。
季莹不由猛点头。
季鸿飞不由有些犹豫。
这个女儿也很优秀，他也是花了十六年培养的，难道这十六年的感情和精力全都白花了吗？
不过当他转头看向楼七，这种感觉又消散了。
楼七不愧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简直就没有一处不让他满意，在学校成绩很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黄院士的学生了，还成为了汉克斯的小友，就算季鸿飞不需要女儿有这些荣誉，女儿优秀，他也与有荣焉。
有女儿如此，他夫复何求？
他很快就进入了慈父状态。
至于楼七看着有点冷淡，在他心里不是问题。
这可怜的孩子，恐怕到现在才知道他们是季家女儿吧，太过震惊了，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所以看起来呆呆的。
此前大家连面都没见过，话也没有说上几句，她对他们没有感情，是非常正常的。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和她培养感情，到时候她就会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楼家那么不负责任的。
至于季莹，就不适合留在季家了。
季鸿飞虽然心痛，却很快有了决断。
不患寡而患不均。
楼家那么对待自己女儿，自己不报复他们不说，还把他们的女儿接到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
就算他愿意，女儿能愿意吗？
一个虐待过她的家庭的女儿在他们家里和她一样的地位，她能没有心结吗？
再说楼家一点都不穷。
李兰芝这个保姆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忘恩负义罪大恶极，但是对待季莹，季鸿飞觉得她至少是一个愿意付出的母亲，不管她这种付出对不对。
听说季莹还有一个亲弟弟。
季莹只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在楼家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算是便宜他们了。
既有决断，季鸿飞就不再犹豫：“有什么不习惯的？看李兰芝这样，也不会不给她钱花的。”
他看了一眼季初，“你亲妹妹都习惯了，他们自己的亲女儿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季初还想要辩驳。
周蔓菁忍不住了，抬起手敲了他脑袋一下，提高声音想骂他，但总显得柔柔的：“你妹妹受苦，你怎么一点都没想到？”
“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
“血浓于水，季莹就是跟你再好，也不是你亲妹妹。她还是别人恶意换过来的！”说着她瞪了李兰芝一眼，又继续说道：“她还适合待在咱们家吗？”
照她的心思，她恨不能把李兰芝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大卸八块，今天就这么轻轻放过她，已经是看在季莹的面子上了。
季莹也想要欺负她女儿。
周蔓菁一想到季莹骂楼七那些话，什么母子之情，养育之恩，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李兰芝。
周蔓菁想起当年雨夜里她好心救下李兰芝，结果居然害得自己亲生女儿沦落在外十六年，还被她虐待，就咽不下这口气！难怪她跑得那么快，再也不敢来见自己！
也就越觉得季初不懂事。
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关键时候怎么脑子好像上了浆糊似的！你分不分得清亲疏远近呢！”
季初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得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