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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过,……”他巍巍战战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交到王兴会手上继续说道:“我不行了,好兄弟,哥哥临死前认识你,也是缘分,我师哥武功不低,又有很多卫士,只怕你近不了他的身……这是我当年偷学而来的一本拳谱,你好好研习,这柄七星宝剑,也交到你手上……你此去江南,若是能报仇便报,若是不能,唉,就算了吧,算来他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没有几年活头了。宝藏的秘密,将来……,将来你再慢慢去研习吧,这批宝藏,是我们千千万万太平军将士拿生命换来的,我们,我们总期盼着终究有一天,能够用他来帮助全天下的汉人,推翻清廷鞑子的统治……希望你,希望你拿到这批宝藏后,一定要找一个能够救我华夏同胞的人,襄助他成就大业,这样,哥哥死也就瞑目了,你,你不可忘了我的话,我,我要去见翼王和我的老兄弟们了,我终究是等不到那天了,我要去了,我要去了……”
魏一虎目光渐渐呆滞,声音越来越低,摆摆手,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喘起气来,像是沉沉睡去,过了片刻,呼吸之声又渐渐低落,当晚子时,就在这个寨子中谢世。
王兴会扑在魏一虎身上,心中感伤悲痛,眼中热泪盈眶,他虽然和魏一虎不过是萍水相逢,但几个月相处下来,已经对这位当年追随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南征北战的卫国侯敬佩不已,心中早就隐隐约约把魏一虎当成了父兄,一位可敬可佩的前辈。又想到身负魏一虎临终所托的重大使命,此后就算是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完成魏一虎的遗愿,将那一批宝藏,挽救万千生灵于倒悬。他一路走来,亲眼见到黔西一带军阀混战,兵连祸结,民国建国十多年以来,内不能安民生,外不能抵御欧美列强,四方诸侯都拥兵自重,互相杀伐,累了多少无辜百姓丢掉了性命,若能早一日结束这种状态,不知道能多挽救多少生灵。
他将魏一虎的尸首依旧用大车驮到一处山岗上,刨了一个大坑,将魏一虎放在坑中,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放在魏一虎胸前,掩土埋了,拜了四拜,拔出那把七星宝剑,心中默默祷告,求魏一虎在天之灵保佑他此去袁州府,一切顺利,能够手刃仇人。他心知此去一别,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当天坐到日将西沉仍然不忍心离开。
他一憋眼间,见不远处有人躲在树后,正是那个救了他性命的苗族妇女和小孩,那妇女慢慢地走近,她见王兴会伤感如斯,眼中充满慈悲怜悯地看着王兴会,安慰的话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王兴会给了那妇女一张银票,又害怕他不会兑换,给了他十几块银碎银子,那妇女千恩万谢。王兴会又替马卸了车佩,弃了大车,一眼憋见那小孩衣不蔽体,骨瘦如柴,怯生生地躲在妇女身后,王兴会重又下马,蹲下来问他:“多谢你和你娘救了我,你,你可有名字?”
那小孩也有十二三岁年纪,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我们没有名字,我们都叫干人。”
王兴会问道:“干人?为什么叫干人,是你们的民族吗?”
小孩说:“不知道,镇上的老爷太太们都这样叫我们,娘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全身干巴巴的,所以他们叫我们干人。”
王兴会心中难过,心想这个部落的人不知道历经了多少苦难,日积月累,得了一个这样的诨号,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走到大车边,将魏一虎穿过的一件棉衣披在小孩身上,替他扣好。那小孩感激地看着他,问:“你要去哪里?”王兴会还没有回答,那小孩突然又惊恐地说:“你快走,快走,离开这里,这有鬼!鬼要来了。”说完拉着他妈妈,快步走开,临走还不时地回头催促他快走。
王兴会没有来得及问清楚,两人已经走远。王兴会举目四望,此处是一处乱葬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一处处无人打理的坟墓,西风吹过,呜呜声响,其时天色已经不早,一片沉沉的暮气。
王兴会心中起疑,果不其然,没有过多久,只见西边乱坟间几个身穿白衣的人影,排成一队,直挺挺地从一条小路上往这边走来。
王兴会吃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揉了揉眼睛,心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暮色间凝神看去,只见一队白衣人,约有俩三人,脸色苍白,面盖黄纸,步调一致,膝盖不弯!直挺挺地向这边走来!
僵尸!王兴会几乎喊出声音来,他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眼前的一幕也吓了他一大跳,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见那一队僵尸也忽地停住了脚步。好像也发现了他一样。两边对阵了一会儿,只见那领头的僵尸哇地一声,吐出一条一尺来长的舌头来。
他这一吐舌头,王兴会立即看出是人所装扮,对方显然是有意想把他吓走,王兴会心中一横,心想:他们越是想吓走行人,越说明心虚。他把手中的七星宝剑抽出拿在手里,喝问道:“何方鼠辈,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领头的僵尸见他并不逃跑,也是十分好奇,呆了一呆,突然调转方向,像南边一片小树林一跳一跳地走去,王兴会心想:一定是盗墓的窃贼扮成僵尸的样子,魏一虎刚刚下葬,只怕这伙盗墓贼稍后还要来攫取财物。他拿定主意,冲上前去,喊一声站住,挡在僵尸前面,这时候走得近了,才看得真切,为首那人眼睛直盯盯看着前方,仍在伪装,中间和后面那两人微微把头转过去,显然是怕王兴会看出是人所扮。
王兴会拦住当路,摸出一张银票,伸到为首的僵尸面前,说:“我知道你们是人所扮,我不管你们意欲何为,但我一位恩师兼朋友客死贵处,刚刚在贵宝地入土,希望你们不要打扰,这是小小意思,请你们收下,我这里先谢谢了。”
那僵尸眼睛一楞,眨了几眨,忽然笑出声音来:“哈哈哈哈,不装了不装了,笑死我了,哥哥,爹爹,人家把我们当盗墓贼了。”声音甜美,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两具僵尸还想遮掩,这女僵尸早已经伸手把他们脸上黄纸扯下,咯咯笑道:“别装了别装了,人家都看出来了。”说着,也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几抹,立刻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出来。竟是一个妙龄少女。她一伸手将王兴会银票接过,笑道:“好了,看在银票的份上,我们就不怪你档我们路了,你胆子可真不小,你真的不怕我们吗?”
王兴会说道:“有什么好怕的,世上根本没有鬼神僵尸,你们这样做,只能吓吓老人小孩,不过你们既然不是盗墓贼,好好的为什么要假扮鬼呢?”
那女子又说:“好玩啊,不行吗?我就爱吓人。”说着吐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她本来容颜清丽,不施粉黛,其实她假扮僵尸,也没有如何化妆,只是穿了白色袍子,三条白影在墓地里疾行,远远地看起来,就像足不点地飘行一样,这时候近距离看,只见那女子白袍下面穿着浅色花袄,实在是湘西一带最普通不过的女子装扮。
中间那人笑道:“好了,小兄弟,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们也就不装了,我们因为长年在山林小路上行走,害怕沿途耽搁,因此索性扮做湘西一带的赶尸人,这样一来,沿途居民远远地看见我们来了,都会远远地避开,路上也不用当心山贼强盗,省去了很多麻烦。我们真不是盗墓贼,银票你拿回去吧,”他从那女子手里取回银票,放在王兴会手里,“不过我们真是有急事,不能多耽搁了,咱们就各走各的吧。”说完一抱拳,也不再绕过王兴会,往东边的小路上快步走去,那少女兀自回头冲他一笑,随即一溜烟地消失在暮色中。
早年间,湘西一带居民经常到川贵、湖北一带务工讨生活,常年在外,免不了有个三灾六病,常有不幸把命丢在异乡的,老辈的传统,都希望落叶归根,魂归故里,那时的车船往往又嫌弃运载尸体不吉利,于是民间就盛行了赶尸的职业。所谓赶尸,其实也简单,就是将尸首用两根长竹竿从衣袖里穿过,有前后两人抬着。赶尸最怕沿途遭人忌讳,所以往往白天歇息,傍晚赶路,穿白衣是叫人远远地看见就自觉避开,久而久之,就越来越神秘。晚上往往视线不好,行人远远看见一排白色人影腿不弯直上直下地行走,就好像僵尸一样,湘西赶尸秘术,其实就是这样来的。
常有一些长途行路人,因为各种目的不想沿途有人打扰,也会扮成赶尸人赶路,王兴会虽然听说过赶尸的传说,但他不怕鬼神,当天撞破了那三人的秘密,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不知他们什么事情这么急,竟然至于扮做僵尸赶路。
当晚他就在魏一虎坟前守夜,第二天一早,跨上马背,认明向东的方向,加上两鞭子,纵马朝大路跑去……
王兴会只觉得沿途景物不断后退,风光虽美,他却无心观赏,早行夜宿,戴月披星,这样一连跑了好几天,这天这马脚步逐渐蹒跚起来,不是失蹄,就是打蹶,王兴会侧头去看,那马张大了鼻孔,嘴边都是白沫,这才突然想起,只顾着奔跑,忘了体恤牲口,已经大半天没有给它吃草料了。
他将马牵到一处河滩之上,那河边水草十分丰茂,王兴会任由白马吃草,自己低头若有所思,不知不觉走了约有三五里路,猛抬头间,只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一座平湖,一座酒楼高高矗立在岸边,门楣上一块匾额,写着:
洞庭西下八百里?淮海南来第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