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然而，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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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鑫生日，吕雅邀请方焱一块儿吃饭庆祝，方焱送给李鑫一本原文《简爱》。吕雅告诉李鑫，这本小说是方焱的最爱，上面还有方焱做过的笔记。李鑫第一次拿起厚厚的长篇小说读起来，竟然被罗切斯特的勇敢无畏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有简爱不可思议的坚强也使他肃然起敬。当然还有方焱的阅读随笔，让他了解到方焱在读这本经典著作时的心境。

    后来，李鑫买了一本一模一样的《简爱》送给方焱。方焱误以为李鑫将自己送给他的小说又还了回来，再也没有翻看过。直到李鑫死后的若干年间，方焱偶然想起当年的最爱，随意翻看时才注意到，这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一本。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字体，那是李鑫夸张而随性的风格。书的扉页上抄着一首诗，普希金的《我曾经那样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方焱知道这首诗是在大学一年级，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却在堆放语法的那一层书架上看到一本外国诗歌精选集。这是经常来图书馆的人都知道的秘密，为了防止其他人将自己连续看的书拿走，于是为它改场换地儿，放到一般人很少光顾的书架上，方便自己阅读。语法本就生涩，除了少数考语言类专业研究生的学生会去翻看专研，平时很少有人光顾。方焱很好奇，这本书获得如此“优待”本身就说明应该是一本不错的书。她随手翻开来，第一首就是普希金的《我曾经那样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汉译本，这首诗当时给方焱的震撼着实不小，她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伟大的爱情和叫人肃然起敬的情圣。那首诗写得真挚而苦涩，有点儿望眼欲穿的味道。

    后来，方焱大四时才有幸看到了这首诗的原文。当时她抽到的毕业论文题目生涩难懂，向外教请教了一番之后，外教建议她去查看一些资料，于是方焱向外教申请了外文专刊阅览室的准入证。那间阅览室是外国专家助教机构捐建的，以往都是公开阅览，因为老丢原文书籍，后来就只有语言类的研究生才有资格进入，方焱也是在那个时侯，在那间传说中的阅览室看到了这首诗的原文。

    方焱的印象中，这首诗的原文更加凝练感人。方焱也是在那一次才明白了翻译的乐趣所在。四年的语言学习，方焱也是在那一刻才有了庆幸学习语言的想法。在那之前，她的想法和很多人的想法一样，认为学其他专业的人照样上英语课，干吗非要单独开设这个专业呢。后来她明白了语言的奥秘以及乐趣，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首诗的题目翻译。“毫无指望”道出了想要获得爱情却没有爱情的人的无奈和悲伤。但诗人并没有悲观和绝望，相反他热情真挚地祝愿自己所爱的人，希望“有一个人像我一样爱你”，多么伟大，多么崇高，惹得方焱热泪盈眶，对于爱情，这首诗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

    后来基于这首诗，方焱写了一篇文学评论，其实就是自己的一些感想而已，她把这首诗传达的爱情观褒奖了一番，然后把自己对于爱情的理解和领悟洋洋洒洒地写了千数来字。后来这篇文学评论发表了，还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外国语学院，中文系有个导师还拉着方焱的手问她是不是曾经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爱情，说方焱写的东西深深地感动了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篇文学评论不是方焱自己拿去发表的，而是李鑫背着她发表的。李鑫是在方焱的手札上看到这篇文章的，他不敢相信这是方焱写的，还曾经调侃过方焱：“没想到你文笔不错嘛，是不是抄袭啊？看你的文章和你本人，简直就是牛头对马尾........我一直不明白，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是什么，大概只是衣食无忧之下的无痛呻吟吧？”那是一个下雨天，后来的日子里，方焱时常想起李鑫这番话，当身在异乡的方焱看电视时听到这样一番话“当一个人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的话，他就会轻易地走进你的心”，她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回想过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李鑫是什么时候走进她的心的。

    记忆中有一回在导师家聚会，李鑫是当之无愧的大厨，方焱帮着打下手，印象中那一餐饭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直夸李鑫好手艺，而李鑫则说是打下手的给力，于是大家转而表扬起了方焱。此刻想起来，方焱觉得那一幕特别的温馨。方焱在心里不止一次暗暗地想，如果李鑫没死，如果后来他们在一起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吧。然而，没有如果。

    那天吃完饭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导师家，方焱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收拾完后也起身告退了，然后在楼道门口碰到了李鑫。

    “你和导师怎么聊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洗完碗就会下来呢。”

    “你一直在等我？”方焱惊骇道。

    “都九点多了，导师也该休息了吧，你还赖着不走？”

    李鑫执意将方焱送到宿舍楼下，方焱准备进去时又被李鑫叫住了，方焱回头看到李鑫远远的默默站立的身影........方焱忘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这一幕，若干年后仍然无法忘怀黑暗中李鑫沐浴着月光的身形。